邊漠長了許多草藥，含笑與妖們采摘之後會送到妖睦的醫館去換錢，一年中含笑會跟著妖們來兩三次，換錢之後小妖們會帶著含笑去集市買糖吃。
    牆上有人在張貼字貼，識字的妖走到跟前看了幾眼，帶著其餘小妖離開。
    “皇城還沒去過吧，那裏在高價收購特殊藥材，去看看要何物，我們去找。”含笑沒頭沒腦跟著去了皇城，有高價收藥他們肯定高興，可以買更多的東西，還有新的衣裳。
    含笑這身衣裳穿了小半年，最近發覺袖子短了。
    來到皇城，與他們常去的小城沒什麼大不同，就是房屋寬大不少，茅草屋少見了些，遍地也沒有散養的雞鴨，走哪兒都不怕踩到糞便。
    跟著妖們在皇城瞎跑，來到高價收購藥材的地方，比藥館還大上兩倍堪稱殿堂的地方，門上牌匾立了兩個大字“丹室”。
    不喜熱鬧的含笑沒有跟著進去瞎湊熱鬧，在外頭走走逛逛，不慎聽到裏屋有人在講話。聽著聲音幾分耳熟，再之後另一陌生的聲音響起，聲音尖細又不似女子，聽著隻覺得奇怪。
    “質子一去榮國，大有機會和親，若是成了皇後，與我們更能友好，榮國怎會不做這筆好買賣。”熟悉的聲音輕挑的語氣，記性一向很好的含笑想起是誰了。
    戳開窗紙，果然是他。而後尖細的男聲放低了聲音，含笑見著他眉頭微皺，“隻是，質子都是陛下身邊的心頭肉，送去五年不說，讓她成為榮國皇後，這一去不回，恐怕不樂意。”
    “舍小為大，身為國君不懂得這個道理，盡早得死得很難看。”一如多年以前的衣裳，通身水藍，若不開口，恐怕總會讓人誤會是位溫文爾雅的公子。
    對上眼，不等水藍衣衫的男子起身，含笑率先推開窗門。
    “若我獻身於你們，答應讓我成為榮國的皇後。”
    男子顯然忘了含笑這個人，不過，憑著直覺，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女子周邊都是妖氣，雖是人，卻是不凡之人。
    拿她煉藥可能用處不大，但她身邊可有不少好料子。
    “僅僅皇後之位這麼簡單？”這筆交易想來不虧。
    “同時協助我，給我想要的權威，待我報完仇，隨你處置。”眼神堅定，沒有絲毫膽怯，口氣如此狂妄，僅僅隻是身上特殊的血統與這身肉軀當做條件，若能報仇，魂飛魄散她都在所不惜。
    “成交。”
    回去之後含笑沒有行李可收，能做的隻有和親近的孔雀還有經常同去采藥的小妖們道別。
    “回去做甚？”孔雀聽到她要回榮國了，心下隱隱不安，她回榮國能是探親不成，定是去報仇，人性之上她不同於人，到了那邊定會出亂子。“若有半點假話，你我恩斷意絕。”
    含笑背過身許久，這才緩緩開口，“皇城的公主不願意上榮國和親，由我替她去。”
    “你是去享榮華富貴的？”若是這樣，孔雀定會高興得帶上眾妖前去祝賀，整個妖族沒日沒夜放鞭炮，當是恭賀她出嫁。偏是這沒人性的東西偶爾開一次竅，竟開得這麼大，想到去當皇後。
    “我想通了，他們死之前得還我家人一個清白，不能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說這話時眼睛還是不敢去看孔雀，她也是現在才想通的，看到孔雀之後才想通的。她害怕孔雀又對她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不能讓他失望。
    所以，她得找一個能說服他，並且是有理有據的理由出來。若時間允許，她也會這麼做。隻是有一事，死也不能跟孔雀說，那就是她與人做出了付出生命的交易。
    “很好。”孔雀非常讚同含笑的想法，隻是，顧慮的事還很多，就怕含笑現在做不到，“隻是，你可有想過，報完仇後繼續做你的皇後？與普通人一樣，相夫教子，一輩子在那裏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
    沉靜片刻，含笑果斷回答，並不想欺騙孔雀，“我不想。”
    “你可想我幫你？”
    懇切的眼神去看孔雀，但孔雀說過不會幫他報仇，他會如何幫。
    “你是人，還是個女子，會吃虧的。我幫助你，隻是，得委屈你在報完仇之前，不能以含笑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如約前往榮國，也是這日含笑才知水藍衣衫的男子是妖睦國王身邊的大臣之一，主管丹室，因前期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陛下親賜他名字——樓丹。
    移花接木這出戲份含笑沒有告訴樓丹，隻告訴她親去榮國的另有他人，她還有要求，監督和親之人的去向，那是她重要的家人。
    樓丹無心去管顧她想要做什麼，她的目的不在她，隻要別在榮國鬧出亂子便可。
    此後五年間，樓丹如言讓替她化身而去榮國當質子的孔雀成為了皇後。並且滅門一事也查出了起因，這個仇報不得。
    當今的榮國國王是主使人，當年攜同他滅門的人，現如今成了榮國最大的功臣，除了謀反的罪名，任何人都殺不得。
    即使坐上皇後的位置又如何，這個仇還是報不了。
    孔雀進入榮國成為皇後不久他就查出來了，若不是近日有一功臣死了，樓丹閑來無事多了一嘴，含笑都不知得被瞞到什麼時候。
    含笑回到沙漠，打算找同去采藥的小妖們代她去找孔雀問個清楚，為何一直瞞著她，可是，找了又找，問了幾個年長的老妖，終是找不到小妖們的身影，也是那時才知身邊一直跟著她的小妖們不見了。
    “他們是夥同孔雀不打算幫助我了？”一個人也去不了榮國，到了那兒莫說報仇，孔雀如今為皇後，如何都躲不開他。
    何況，以她的模樣又如何，與別人說他是妖，而她才是皇後，那樣就能殺了那些人？並不能，含笑在孔雀的教化下腦子還是清醒的。
    含笑若是魯莽行事隻會讓孔雀陷入到危險之中，隻能安慰自己，孔雀在不告知她真相之前，定在想著為她報仇的決策，她相信孔雀。
    隻是，暫時不能報仇這件事還是讓她困惑，留在皇城之內小有半月，隻為與孔雀通信，之後才又回到大漠的小綠洲。
    所有妖們都在尋找失蹤的小妖，含笑也是後來才察覺不對勁，夜裏思來想去，發現他們失蹤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最後一次見麵，都是陪同她去丹室賣藥。
    含笑慌了，想到這個可能，在沒有妖們的陪同下獨自越過大漠來到妖睦的皇城，進入丹室，由於丹室的人與她相熟，見她進入丹室沒有任何異議，任由她來去。
    記憶中偷看樓丹進去過一間密室，那間密室藏得很深，得按下一個機關才能進入。
    趁著深夜無人進入密室，一步步往地下的密室走，往下走身感的溫度越低，走了幾步，隻聽得更深處傳來一道嚎叫聲，含笑頭皮發麻，雙臂起了雞皮疙瘩，尋著聲源去，不等看見人，與妖相處多年，且血脈之中帶有妖性的含笑感應到了夥伴的存在。
    環顧這間密室，比明麵上的丹室還要大上兩位，相同的是無論是上麵還是下麵裏裏外外都是瓶瓶罐罐與丹藥的影子。
    若不是當年聽過樓丹與那壯漢的對話，含笑或許不敢相信，這間收獲高價藥材的丹藥鋪不是為了濟世救人，而是拿活人活物來製丹。多年來與丹室的夥計相熟，聽說是皇室世代保長生不死之用，也有給人服用之後身體變得異常強大，成為國家的武器去殺敵。
    前去一道道熟悉的氣息麵前，生來含笑第一次感到愧疚，也總算明白為什麼樓丹不急著拿她煉丹了，他的目的不在她，而是她身邊的妖們。
    雙手不住顫抖，含笑跪地向他們深深叩頭，來不急帶走他們，也不知哪個是他們，抓起案上一本書籍藏入懷內，她見樓丹經常拿著它看，定有用處。
    用了三天的時間，含笑解讀了這本書籍中的奧秘之術，以見樓丹為借口再次進入密室。聽夥計說那顆威力最大的丹珠近兩年樓丹等人重煉過一次，隻因操縱不當死了很多人，當年被含笑咬了脖子的壯漢就是死在那次實驗中，為此請了不少懂法的高僧與道士來同壓製，最後層層封印鎖在密室中。
    在密室內找了兩刻時，上次嚎叫的那人還活著，隻是沒了力氣嚎叫，含笑走近那人問了幾句打聽丹珠的去向，並告知那人若告訴她便放了他。
    男子一頭淩亂的枯黃長發，麵色極青極白，唇無血色且幹裂得褪皮，聽到含笑要放了他，眼睛抬起去看她，難以置信。
    “知道就告訴我，不然都得死。”男子可能感應到含笑的不同，沉寂片刻，體內運了運氣，抬手指向一麵牆壁。
    含笑不問真假就去摸索牆壁，果然有一塊板磚與眾不同，一按，其旁的牆壁一轉出現一牆麵架子，架子上放置三個巴掌大小的圓形白玉盒，二話不說含笑一手抄過白玉盒包在頭巾內，抱在懷中，走時還不忘放了那個泡在浴桶中的男子。
    “你為何泡在桶內？”
    許是看到了活著的希望，男子有了玩笑的意味，“這不明擺著拿我做藥引。”
    幾日沒進食過東西，男子的聲音很是低沉，從半人高的浴桶中緩慢爬出，直走到含笑麵前，直盯著她懷中的布包。
    “這東西，你拿了有何用處？”男人若不是知道這東西的用處也不會來到這裏，自然也不會被抓來當藥引。身為睦國的公子，實在可悲。
    含笑實話實說，“毀了丹室，不然會有更多的妖因我而死。”
    “毀了還是斷絕不了那些人的作為，隻有讓他們死。”伸手舉到含笑麵前，示意她把盒子給他。“你我都想這東西的力量，其中有一顆卻不是誰人都受得住的。那顆珠子曆經了幾百年，顯然已有成魔的趨勢，他們要的不是用來增強自身的力量，而是拿它成為殺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