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含笑化身年輕時的模樣，待看清那人的麵孔，眼淚蒙上雙眼，視線再次模糊。
    “孔雀……”含笑看著孔雀，一步步往前走，極緩極慢，無禮了眾殺手的存在與他們的動作。孔雀同樣看著含笑，抬手示意殺手們做好準備。
    “我以為你真的死了，連體內的妖丹都不見了。”含笑說著，抬手擦淚，看清孔雀的模樣，生怕是她出現的幻覺，“真的是你嗎，孔雀，你為何不說話。”
    哭著鼻子的含笑，孔雀還是第一次見，這真的是她嗎？孔雀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她，這些年來的變化極大，他竟從來不知，含笑也會哭泣。
    “見到我，這麼高興？”含笑如今與當年不同，擔心情緒不穩會傷到殺手們，改變方針，身後的雙手指上天，殺手會意跳上屋簷，隻留孔雀獨自麵對含笑。“麵對他們，你對得起妖族嗎。”
    含笑從樓然信上所知大概，知孔雀誤會她了，“妖族欲殺我，不得已才派他們前往榮國。我也是後來才知他們的身世，我以為他們是自願到我身邊。”
    “你會不知？”抬手一片落葉劃過屋簷上其中一位殺手的手指，發絲細小的血絲現出，不同於人的氣息泛入鼻息，含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少年的嬉笑聲，他在喊她的名字。
    記憶仿佛回到當年發現丹室裏隱藏的秘密，空氣中都是夥伴的氣息，無論如何喊他們，都得不到一個回應。
    又仿佛是回到了五十年前，她們一家被滅門，一家老小沒一個全屍，都是被挑了筋骨失血而死，而後屍首被割下。
    雙手不住顫抖，含笑跪坐在地，她一直都回想不起家裏的所有人，隻知道死狀是如何殘忍，而小妖們的模樣她是一直記得的，甚至連聲音都記得。
    十二隻小東西最常同她去采藥，怪她大意，忘了樓丹是什麼人，到最後都沒能帶走他們，原來，在這些可憐的人類體內。
    究竟是何人算計她，這些年，小家夥一直都在她身邊，為她報了仇。
    “我拿什麼還你們。”坐起身子，發絲淩亂，臉帶淚痕，也知孔雀的來意，想來不是敘舊，而是殺她。
    “我本是去殺宋遊，被人先一步，樓小公子不知查得如何。”
    “你是想說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是遭人暗算？”眾人定是不會輕易相信，睦國太皇太後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殺人都能如此殘酷無血性，孔雀也都說了，她自來便不是有人性的人，何事都做得出來，何況是撒謊。
    不過為了保命，防止或妖或人去殺她，短短數日便把符牆建起，終日躲於皇城，隻有趁人不注意才敢出來這皇城，胡言亂語一通便想打發他們，可沒那麼容易。
    去看孔雀，不見他看自己，含笑輕聲喚他，此情此景卻是歡喜滿麵，她欣喜的是孔雀沒有死，她又再次見到孔雀，失蹤的夥伴們，找到了。
    “莫再聽她胡扯，這城牆便是最好的證據，若不虛心怕死，為何建起城牆？”一人拿劍正欲下屋簷被孔雀定住身子，一時動彈不得。
    孔雀這才意識這城牆的存在，“諸位莫不是忘了，我是妖，你們體內藏有妖丹，這符牆力量大，如何破壞我們都是進入不了皇城的，為何又進來了？”
    從前含笑一有何心事孔雀是猜得個七七八八，城牆建起定是有保命一作用，防止族人進入皇城，隻是，據孔雀所了解的含笑，再怕死是不會大動幹戈建起城牆，找個地方躲起來便是。
    孔雀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他也從不信，含笑聽不懂人話，那些年如此都感化不了她。“為何我們能入皇城？”
    “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沒有出現。”含笑托夥伴送了封信給孔雀，為何他還是不曾來睦國看她一眼，“你沒有看我給你的信？”
    又或許是，生她的氣，連一眼都沒看過。
    孔雀不記得有什麼信，含笑說一直在等他，那為何一開始他們進不來。
    “你生性好鬥，總愛化原身與同類打鬥，身上總有大大小小的傷，這符文之中有你的血水，城牆能因你而打開。”
    因這句話，孔雀依稀回憶起曾經的自己，若不是因這榮國宮廷禮儀的教化，他怎會從一個愛挑事的小子成為一代太皇太後這麼多年。
    如含笑所說，曾經的他雖愛教化人，卻不是個省心的妖，身為蜥蜴總愛與同伴一較高下，好鬥是他的本性，直到打贏為止。而每次無論輸贏總有含笑為他采藥療傷。
    果然，沒我還是不行。
    到榮國之後孔雀一直派小妖看護含笑，怎知那些小妖們在最後與他失散了。
    “殺了我便能解決問題嗎？”含笑不明白他們發生過什麼，隻知目的定是來殺她，“而殺了我，之後呢？若問題能解決，死了也無所謂。”
    一行人來的目的是為小妖與殺手等人報仇，若含笑死了，問題尚未解決，反而更是麻煩。
    “你當真不知是何人？”
    含笑不敢再去看孔雀，也是她愚蠢，竟遭人利用。
    “若不急著殺我，我想去一趟榮國。”含笑清楚那人定在榮國，並且她所報仇的對象定都威脅到那人的，並與宋遊此人有極大的關係。
    那人含笑見過一麵，隻是那人當時的地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王爺，現如今是何地位她不知，隻知那人能協助她殺了那些人，且能讓她肆無忌憚地報仇，而不遭人質疑。
    為了安全起見含笑派去的殺手都是自己精心培訓的，敦不知，他竟在殺手們的身上下了一手，讓這些人恨她，到最後反殺她。
    “實在可笑。”這深宮之中唯一能護她的人不在之後，唯有靠自己撐起這睦國，她隻是想報仇，卻還是鬥不過人心。“我終究還是學不會做人。”
    去看孔雀，眼角劃過一滴淚水。
    不顧殺手們的反對，孔雀又再一次信任含笑，“像她說的，殺了她能解決問題嗎？你們的家人還在那些人手上，江謠的話你們也該信，不隻有她。”
    “她與那個樓丹害了你們妖人，你便不想殺她。”一人憤起，這太皇太後不知是人是妖，手上的刀劍定是殺不了她，想到此，隻是嘴上不滿，手上還不敢動作。
    孔雀自是想殺她，他也想問問含笑，難道報仇真的比朝夕相處的夥伴重要，“小妖們在你眼裏如何都抵不過仇恨？”
    “我封了皇城，鎖了丹室，樓丹被趕後去了何處我不知，他害死那麼多人，是入不來皇城。妖們……”含笑這些年見目的達到，妖們再也不來睦國，雖是思念，卻也欣慰她做的一切，”離開這裏，於他們而言是最好的。五十年來妖族的用地被沙漠化，到最後定會來往睦國，而睦國……”
    說到這該死的睦國皇城，含笑忍不住又咬牙切齒，她從來藏不住心中的憤恨，孔雀自是知，她向來直話直說，藏不住任何東西，也不講虛話。
    除非，她不想說。
    “這該死的皇城之中大大小小近百所丹室，從幾百年前便興起，打人的主意是常態，最後演變到煉妖，我關不住，隻有把它們封了，這樣……妖們就不會再來這裏受到傷害。”
    ——
    荒漠之上的禿鷹已經虎視眈眈那移動中的小人已久，跟了一路趁其不備正欲夾擊，許是求生的欲望，小人靈光一閃猛地轉身躲開禿鷹，又一手狠掐禿鷹的長脖，禿鷹苦命掙紮，奮力扇動翅膀，瞪著的小眼對上那小人發狠的眉眼，瞧著凶光，沒有饒過它的意思。
    最後氣斷，無力掙紮，爪子一登，小人還是沒有放過它，緊緊捏著，用盡氣力般怎麼都不肯鬆開。
    過了許久，眼神暗淡下來，環顧四周於手中的禿鷹，抬頭擦掉額上的汙水與血跡。進入沙漠已近一個時辰，走了一路精疲力盡，口幹舌躁，偏是這禿鷹還惹她。
    禿鷹的屍體尚未僵硬，猶豫了半會兒，一口咬下禿鷹的脖子，一股腥味差點吐出，走了幾步，深呼吸，狠咬下去深深吸了幾大口，直到吸幹了血液還是把禿鷹拿在手上。
    前路茫茫，眼前能吃的隻有這東西，扔了指不定就再也遇不到別的能吃了，又或者遇到了，可能力氣都沒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麵對沙漠的炎熱，腦子開始昏昏沉沉，把禿鷹頂在頭頂以防被曬暈，路過一片仙人掌林，遠遠瞧去太不真實，虛晃了片刻，往前一走，人倒下了。
    “禿鷹精？”
    “這是死了一半嗎？不然隻有頭化為原型？”
    “愚蠢，妖哪有死一半的。”說話的幾個少年用腳輕撥開小人頭頂上那隻禿鷹的屍體，再把小人翻正身子麵朝天，“這是人類吧。”
    “胡說吧，人類的小孩跑這麼遠來幹嘛？”小人細看最多十二三歲，眼睛緊閉著看不出是死是活，“死了嗎？”
    “是活的該如何是好？帶回去也是把她嚇死，不帶回去得在這曬死。”
    迷迷糊糊間，小人似乎感覺整個人飄了起來，很舒服又很虛無，伸手一抓什麼都抓不到，耳邊有人在說話，耳朵像是被蒙上一層紙糊，什麼都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