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豈止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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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他心情不佳,浣雲給他帶來了愛吃的糕點,絲絲甜膩望能激起他的歡心。
拿起的糕點在嘴邊咬了一口,索然無味又再放下,這種無法快樂的感覺,似乎不會再好了。
餘歸城有一事迫不及待想知道,見此不知該如此是好,當下,隻有浣雲能說會道,隻有寄希望於她,討得公主歡心。
“一有不快悶屋裏隻會更平添不快,這大好日光不去感受,想在屋裏等著發黴不成?”浣雲拉上人出了屋,幾日不見光,眼皮受不住,拿手擋不住,這時一道人影擋住眼前的光,使他慢慢適應下來。
抬眼去瞧餘歸城,才想起之前叫江謠打聽過他,回頭定叫江謠給他細細道來。
有人在身邊,周身似被染上一層人的生氣,再感受這溫暖的日光,心緒舒適了些許。
去瞧挽著他手的浣雲,放慢腳步離開餘歸城的庇護,地麵緊湊的兩道身影一高一矮,這時候若娘親在身邊,也會這般安慰他。
若想與娘親再像這般曬著日光,他必須以樓月的身份熬過這五年,為了母親,就五年,他便能恢複身份。有朝一日見到樓月,他定將她碎屍萬骨,以解心頭之恨!
他必須活下去,還得活得快樂,活得朝氣,免得染了她一身嬌氣,回去惹母親厭惡。
地麵上的雪水結成了冰,行走起來頗有不便,餘歸城領著人來到後院的亭子歇息,卷簾放下不讓風吹進亭內。
下人帶來燒茶水的小爐子,由江謠掌火伺候,如此閑適的日子,本不該屬於他,也不該如此,他得想辦法讓太皇太後不會怪罪於他,也不能讓她知道樓月不在。
“這種日子,主子不是最愛烤紅薯?”見不慣樓然一直這個樣子,江謠拿來了紅薯在樓然麵前烤火,坐了一會兒坐不住了,這種事還是沒他不行。
起身搶過江謠手裏的紅薯,一臉嫌棄讓他起開。
江謠得意又去煮茶水,浣雲見樓然臉色有變,起身好奇地去看他,這種東西,自從享富貴之後便沒再吃過呢。
餘歸城看在眼裏,見他熟門熟路的模樣,好奇是減不了的。
從未去了解過這位公主,太不尋常的地方真非一處兩處。
這架勢,極像一人,公子們總會欺負他,拿捏他性子與弱點,總命他執掌烤食的任務,後來他出現了,這任務便被人搶了去,還是硬生生搶走的,沒有人命令他這麼做,他也樂意這麼做,總覺得出自自己手上的才是最好吃的。
“公主可認識樓然?”身後傳來餘歸城的聲音,別說樓然,江謠聽著都虛驚一場,抬眼偷窺樓然的表情,還好,沒有不自然。
樓然默不作聲繼續烤紅薯,表麵上極為淡定,心裏發虛得厲害。
豈止認識。
樓然點頭,去看江謠,由江謠代答。
“樓然公子是公主的孿生胞弟。”
餘歸城看不出濃妝下的公主是何模樣,當下偷偷瞧上幾眼,發覺確實有幾分相似。
浣雲也是好奇:“如此,公子與公主可是相像?”
江謠拍起了馬屁,當是為樓然解不快:“公主雖是女子,到底沒公子俊氣。”
樓然樂了,點頭表示讚同。
浣雲還怕樓然生氣,不想竟點頭,“該是有多喜歡這胞弟,竟容江謠如此放肆。”
樓然是真的笑了,餘歸城心下反倒沉悶。
半個時辰後,江謠得令送浣雲回宋府,府門未進便見宋府門檻內站著一人,那幽怨的眼神直盯二人,讓有說有笑的江謠很是在意,許是習慣了,浣雲直接忽視了宋晚卿,與他道別之後,目送江謠離去。
宋晚卿踏出府門,上前扶著浣雲進門檻,“為何不與我說一聲?”
“不忍打擾你觀相,可好玩?”
宋晚卿點頭,臉色不但沒緩和,反而嚴肅起來,“你幾次三番到歸城府上做甚?”
“公主病了,去探望她,平日總是她來見六娘,禮尚往來可不是?”浣雲知道宋晚卿在想什麼,之前提過幾次,上過戰場什麼樣的人她是見過的,那孩子心善,錯不在他。“晚卿,人活到這把歲數,有些事得看淡,你不願去了解,哪能知道別人的處境與想法。六娘望歸城能打開心結接受一切,也希望你能打開心結,踏出這片安全區域。”
宋晚卿不語,逃避不是辦法,他自然知,心中的痛苦從未告訴任何人,無人懂,也不奢求有人懂。隻要能減少罪惡感,不與那些人同流合汙,如此荒廢度日,變為廢物他也願意。
這夜,洗了粉黛躺到床榻上,幾日不出門,出去走了一圈這時候竟起了濃重的睡意。江謠臨走前被他逮住,問起那日交代他的事。
“與我細細道來。”
原以為這些日子把這事給忘記了,竟還惦記著。
江謠把聽來的都告訴樓然,為虛為實他不清楚,“雖說為陷害,浮萍皇後為了保住他才出此下策,否則死的便不隻她了。榮國國君確實仁慈,未出事前是極愛餘歸城,有意把他培養為繼承人,不然送往睦國為質子的也不會是他。”
樓然了然,當年那婦人應是浮萍皇後,那時是他二人最後一次見麵。
“從睦國歸來後,榮王待他照舊,並封為王。曆來的皇子們,唯屬他最早封王,免不了遭人嫉恨,不久榮王給他賜婚,陪房的娘子發現他不行人事,這事引起了榮王的重視,尋遍名醫都無果,說是心病。這消息也不知傳到了何人耳中,很快傳遍了整座皇城,遭來無盡的恥笑,此後榮王便不再提起婚事。”
“那為何會去戰場?”不過短短幾年,柏樹上的雛鳥都不舍得殺害的少年,竟去了那個殺人不睜眼的地方,到底是何人把你推向那裏。
以往是見慣江謠苦悶的模樣,覺得自己最可憐了,才百般對他好,見他開心,心裏才踏實。現下有人比他可憐,又是看不慣,畢竟朋友一場,心底還是會生憐憫。
歎笑一聲,抬眼去看江謠,“你這家夥,說是奴仆又沒個奴仆的模樣,不會照顧人,不是奴仆又似奴仆沒主見,隻會聽人使喚。往後若無事便自由行事,做自己想做的事,無須為我服務。”
次日一早,出了院門想找容娘打聽打聽附近可有賣衣裳的地方,他得買套男裝,方便過段時日前往鏢局送些東西給母親。見府門聚了一小眾人,逮住一下人問話,原是餘歸城要進宮。
不等一個對視,人已上了馬車而去。
這天黃昏,餘歸城的馬車到達皇宮,下了馬車,慢步來到幼時居住的宮殿,殿內早已空無一人,雜草叢生路已然沒有路的樣子。
過幾日便是她的忌日,也隻有容娘會念著她好。
不帶一絲留念,轉身而去。
出了宮殿,殿外已有宦官在外等候,一見到人矮身行禮,頭也不敢抬。
餘歸城覺得眼熟,應是見過,極少入宮,就是沒印象。
禦花園內,寒冬之季竟能百花齊放,幼時來此隻有春天才能見到此景,倒不覺得過於驚奇,這宋府的公子哥兒便有這般手法,隻是花樣不多。
餘樺見餘歸城正分神,想來是極少見到這般美景。
“若萊王感興趣,回去可帶走,不必過問寡人一聲。”
餘歸城倒是看上一株綠菊,“這綠菊生得稀奇,晚卿那小子惜花如命,這東西放到府上的大堂,往後才會頻繁來府上。”
餘樺點頭,聽聞過宋家公子的不爭氣,不想竟連表親家都極少往來,“當年以為宋公子能繼承父業,不想用功過度得了一身病,可惜了。”
“可不是,現今花鳥蟲獸樣樣精通,隻有這與書本沾邊的東西恐如洪水猛獸,好在心智保全,未達到癡傻的程度。”
“歸城回京已有數月,知為何招你入宮?”餘樺沒有把餘歸城入宮的消息傳開,皇子們那邊暫時沒有得到消息,隻為方便與他談及私事。
餘歸城還真不知,以往除了戰事之外,餘樺從不會招他入宮,每一次入宮也隻有喪事與喜事才會自覺入宮,莫不是又有何事?
“過幾日便是浮萍的忌日,你可知?”
餘歸城低下眼,他實在不能理解,一位君王為何能如此忍讓妻子的背叛,對他而言雖是救贖的機會,怎能不恨她,還讓他活了下來,封王封爵。
是真的愛她?
確實,年幼時期聽過無數關於二人的佳話,浮萍皇後爭戰沙場為國家殺敵無數,與餘燁情同手足,身邊的將軍武藝都不敵於浮萍皇後,二人的感情由此才得以堅固。如此,剛入門便被立即冊封為正妃,生過幾個孩子的側妃都沒能母憑子貴坐上正位,自然招來妒恨。
兄弟幾位殺敵歸來之後,國家開始安定下來,本該順位的銘王登基前夕遇刺而亡,國君之位傳給了餘燁,浮萍成為了皇後,那年尚無子嗣。
那又為何,不肯留她一命,忍心讓她去死?
他是恨,可畢竟為母,終是不舍得她死。
“如何處置自當隨陛下。”
“浮萍死了這麼多年,屍骨一直未入土為安,萊王是她的兒,應是由你處置。”餘燁望向一旁的宦官,宦官上前,手中抱著一個楠木盒子。
餘歸城去看宦官手中的盒子,而後別開頭不去看它,餘燁見餘歸城臉色不大好,又命宦官退下。
“生而為人,生與養功過為大,浮萍雖為廢後,你如今封為了王,她的身份不該如此淒涼。”
生與養功過為大,便是如此,他是感激餘燁的,能留他性命,也敬佩他,還留著浮萍皇後的屍骨,惦記著她的忌日。
“你非寡人的親骨肉,浮萍是不恥之人,你本該不存在。留你性命,以質子之身換你自由,安分做你的王爺,條件便是輔佐我大榮國正統血脈為王,至死不得有二心。”
這句話多年來時時刻刻提醒餘歸城,這些年,除了感激,也在回報餘燁對他的不殺之恩。
“若弟兄們欺你,可以反抗不必忍讓。萊王為國爭戰多年,有至高無上的榮耀,是自己爭取而來的,寡人能為你做的不多,若你想要什麼,隻管開口。”
餘歸城點頭,“樓月公主身染風寒不便入宮,能見到她,便是托了陛下,歸城已知足。”
“可有見到想見的人。”
“沒有。”沉默了片刻,餘歸城又再說道,“再見已為陌路人,也可能見過,隻是認不出也說不定。如今榮、睦兩國友好往來多年,能麵見的機會不小,總有一日,定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