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戒不了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5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身邊的男人手掌放在何衛東右肩上,低頭看了他很久,最終什麼都沒說,走了。
何衛東聽見門關上的聲音,一瞬間從床上坐起來,衝到門邊從裏麵反鎖了,動作有些神經質。
銅質把手還有些溫度,他剛才站在門前握了很久。
何衛東靠著門,頹然的垂下頭去。
床邊的手機響了,何衛東手指一滑,摁了免提,然後把手機又放回床上。
他此刻連拿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東,你最近好嗎?”那邊聲音愉快,聽起來正在吃飯。
何衛東轉過臉去捂著喉嚨,輕輕清了下嗓子,“我很好,媽。”
“哦,吃飯了嗎?”
“準備吃。”何衛東故意這樣說,因為自己實在不舒服,想暗示那邊快點掛電話。
“哦,那就長話短說。”那邊接收到了這個訊息,語速加快了一些“小白來了。”
何衛東一個吸氣,慢下來,嘶聲問“餘白?”
“是啊,跟我吃飯呢。”
“您把電話給他。”
“好。”
何衛東拿起手機,把免提關了,又深深吸了口氣,把話筒貼近耳朵,那邊陡然傳來的呼吸聲還是讓何衛東有些始料不及。
這頻率太熟悉,頓時襲來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混著汗水,淚水,血水。呼吸不自覺就顫抖了。
“怎麼?周末都不回家?在哪裏鬼混?”
餘白的聲音掛著他慣有的漫不經心,每一句尾音挑得輕巧,呼吸間的輕笑帶著強烈的即視感,何衛東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張囂張狂放的臉,在眯著眼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你到底想幹嘛?”
“想你了。”
何衛東感覺喉嚨此刻更幹澀,趕忙喝了口水,“我以為,我話已經說清楚了。”
“顯然沒有。”餘白頓了一下,何衛東沒等他繼續開口,冷淡打斷“那請你自行理解消化並接受,我已經無話可說。吃完飯從我家離開,以後別去了。”
那邊傳來了腳步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走到了衛生間裏。
關門聲音響起後,緊接著餘白哼笑了一下,“何衛東,這些年,你還真是硬氣了不少。”
“又怎麼樣?”
那邊輕笑了三聲,很慢,很低,每一下都在化解何衛東砌築的堡壘。
“你等著。”
無論多堅固的圍牆,麵對他時都是一擊即潰。
何衛東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赤裸的暴露在陽光下,無以名狀的惱火湧上來,怒道“餘白,你又特麼不是高中生!我等著?等什麼?你幼稚麼?能不能滾遠點兒?我們絕交了行嗎?”
那邊頓了幾秒,“絕交?”這次笑得很大聲,笑過後輕輕問道“我問你,幼稚的是誰?”
何衛東語塞,氣得一下掛斷了電話。
連著兩周何衛東也沒回爸媽那裏,就怕餘白又跑去。還好家裏也沒來電話,何衛東看看表,出了門。
車開到樓下,何衛東坐在車裏環顧了一下周圍,沒見到什麼熟悉的身影,這才下了車。
“我晚上在家吃飯,吃完回去。”
駕駛位的男人點點頭,看著何衛東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見何衛東有些遲疑的看著自己,才揚揚下巴,示意“我看你進去再走。”
何衛東也沒再說什麼,拎著水果開了車門。
低著頭走,沒走幾步,一人攔住去路,何衛東抬頭,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又換男朋友了?”麵前的餘白挑著眉,語氣不悅。
何衛東回頭看了一眼還沒開走的車,車裏的人戴上了墨鏡,坐得筆直。
“你快點走。”何衛東塊步經過餘白身邊,輕輕說了一句,一步不停。
餘白感覺出不對勁,伸手就抓住了何衛東的手腕,“那人誰?”
何衛東剛要開口,那邊的車啟動了。
“你趕緊給我走!”
餘白哪裏會聽,不但沒有走的意思,抓著何衛東的手腕更緊了,轉過臉去看那輛車的車牌子,這串數字並不誇張,藍色的底色柔和,轉向時卻晃了餘白的眼睛。
北京車牌一牌難求,他居然搞了個何衛東生日的號碼。
餘白眯起眼,有錢,生活低調,談戀愛高調,剛剛一個打眼,長相好像還非常不錯。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說完就覺得是句廢話,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在心裏對比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輸得毫無懸念。
“可是他怎麼不下車?公眾人物?不方便?”
餘白覺得,如果換做是自己,一個陌生男人擋住何衛東的去路,自己怎麼也是要下車了解情況的。是友打個招呼,是敵大打出手。
“餘白,這跟你有關係嗎。”麵對餘白,何衛東依舊這麼一身刺,時刻不願卸下防備。
餘白本來下意識是把車裏的男人劃分到兩人之外的,沒想到被視為自己人的何衛東張嘴還是這麼冷淡,還隱隱透著陌生。
餘白一笑,掩住強烈的孤單感,故作鎮定“那你告訴我他是誰。”
何衛東看了他好一會兒,大概也發現這個問題如果不回答,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剛剛車牌號他已經看到了,想查到車主並不難。
這樣也好,既然我千防萬防也攔不住你,還是讓你自己退回去吧。何衛東咬咬牙,袖子裏的拳頭攥得死緊。
不知餘白有沒有留意到,何衛東喉嚨顫了顫,悄悄咽了下口水,手裏的袋子響起細碎的撕拉聲。
“他是我老板。”一句說完,何衛東反倒鬆了口氣,抬起頭來盯著餘白有些迷茫的眼神補充道“他是包養我的老板。”
餘白一雙眼死死盯著何衛東,似乎在捕捉某些蛛絲馬跡。
餘白的眼睛很有特點。
從第一次見麵,何衛東就覺得這雙眼似曾相識,仔細留意下來,不管是認識的還是見過的人中,卻再也找不到跟他一樣的眼睛,或者說這一樣的眼神。直到有天他偶然間見到了獅子的眼睛。
我們平日在電視裏看到獅子,很少去關注它的眼睛,更多去看它的體態跟身姿,而且這種大型凶猛食肉動物如果透過電視,是很難體會來自它身上的那種壓迫感的。
何衛東那一年是暑假期間跟同學一起去了南非。越野車行進在禁獵區的草原上,五個小時沒有變化,所有人都困了,直到一頭公獅擋住去路。
它緩慢的圍著車繞了一圈又一圈,何衛東在猜測,不知它是被這車裏人混亂的心跳聲吸引了,還是覺得這個擠滿食物的大鐵罐很有意思。
最終它停在副駕駛旁邊,一隻爪子“咚”的一聲,拍在車門上。
何衛東沒有下意識的躲避,甚至沒有一絲恐懼。因為他終於找到了跟餘白似曾相識的一雙眼睛。
慵懶、悠閑、漫不經心,甚至帶著幼稚的好奇心,它從來不去刻意掩飾這些不夠成熟的神情,但沒人會笑他。隻要有他在,根本沒有人能夠真正放鬆下來。
它或坐或臥,凝視抑或假寐,周身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那股攝人氣魄,無人敢造次。
或者說,它的骨子裏就帶著壓迫眾生之勢。
何衛東此刻凝視著他的眼睛,像那次一樣,依舊沒有回避。
有意思的是,餘白的反應也如那頭雄獅一般:凝視良久,轉身離去。
它,消失在茫茫草原,終生不會再見。
他,消失在紛亂人海,卻從未走出過複雜心間。
何衛東自嘲一笑。
走吧,我戒不掉你,卻也已經習慣了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