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仰麵躺在床上，又轉過臉去看著一側。
    餘白睡覺不老實，翻來翻去的，一人睡著兩米的床還嫌不夠。床頭擺著三個大枕頭，供他翻到哪裏都有得枕。
    這張床靠窗的那邊是何衛東每次來蹭覺時睡的地方。餘白想要伸手去摸摸那最那邊上的枕頭，半天還是忍住了。
    餘白平時習慣裸睡，何衛東每次都是背對自己，躺在最外側。
    那時候一下學何衛東就跟著餘白回家，在那邊的書桌上擠著寫作業，寫完就嚷嚷腦力活動太激烈，需要放空，然後躺在這個位置沒五分鍾就睡著了。那時候他總說餘白的床上有瞌睡蟲，一碰就能附體，不由自主就睡著了。
    餘白不叫他，打開電腦玩遊戲。偶爾回頭看他一眼，主要怕他睡覺流口水蹭枕頭上。
    何衛東每次睡醒都特別叫水，如果不馬上喝水就發啤氣。餘白從來不理他，但冰箱裏永遠有可樂存著。
    餘白是不喝飲料的，而何衛東隻喝可樂，而且隻喝罐裝的。
    有時候他一覺睡到晚上也不醒，餘白就在十點時給他媽媽打個告知電話。
    餘白雖然單名一個白字，但身上穿的衣服跟喜歡的顏色一直是黑，鮮少有淺色，床單都是黑的，看不出幹淨還是髒。
    何衛東是公認的潔癖，在餘白麵前卻是收了所有怪癖，無所謂他多久沒換過床單，躺下就睡。
    何衛東很少有黑色衣服，他喜歡各種顏色，尤其白色特別多。
    何衛東皮膚天生特別白，他有件淡黃色衛衣，穿起來膚色襯的簡直就像個小嬰兒，讓玩遊戲的餘白忍不住過去掐他的臉，看能不能真的擠出水來。
    說起來兩人真的挺不一樣的。
    他喜歡吃各種甜食，尤其喜歡芒果布丁。
    而餘白不喜歡吃甜，兩人一起吃披薩都是點兩張的。
    他除了可樂就喜歡喝奶，經常被人笑還沒斷奶。
    而餘白有乳糖不耐症，不但牛奶不能碰，大白兔吃兩顆都會腹瀉。
    他喜歡熱鬧，狂熱於各種奇怪的圈子跟亂七八糟的社團活動。但往往因為餘白一通電話推掉所有行程。
    餘白除了經常參加或組織打群架這種團隊活動外，幾乎站不進五人以上的隊形兒裏。跟家人過年吃團圓飯都是他跟他媽倆人。
    他喜歡看科幻片，各種大製作，每一時段出現的餘白叫不出名字的明星，他都清楚有什麼背景。
    餘白喜歡戰爭片，不看任何他認為跟曆史脫節的電影，文藝片更是嫌矯情。
    餘白喜歡玩遊戲，經常一刷就是通宵。而何衛東不感冒網遊，他很早以前就開始玩兒論壇，後來有了微博以後也是刷的特別溜，跟QQ都不太會用的餘白截然不同。
    哎。。。既然這麼不一樣，當初是怎麼相處的？
    原來。。都是你在遷就我。
    “思思，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說話的男孩子聲音裏帶著哭腔，說完這句就沒了下文，許久後放下手機，愣愣的盯著屏幕。
    那上麵的女孩子小圓臉，圓眼睛，笑得露出兩顆小酒窩。
    “思思。。。不是說好考一所大學，畢了業去同一家公司麼？你。。。等不了了？真是因為錢？還是你有苦衷？”
    手機的亮度照得男孩子臉上的淚珠晶瑩剔透。男孩頹然向後退去，退了幾步，在花園裏的長凳上坐下。
    剛要點煙，一股濃重的酒味兒襲來，趕緊擦了眼淚回了頭，看見樹叢裏坐著一個人，正倚著樹在喝酒。
    這人半垂著頭，黑暗中看不清長相，對著麵前的樹叢自言自語。男孩側身去聽，這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每一句都像敲在心髒上的低音炮。
    “真難看。”
    “何衛東，我在說你。”
    “真難看。”
    “太特麼難看了！”
    “何衛東，你有手有腳，留學研究生。”
    “居然讓人。。。”
    “不要臉了？”
    “書白念了你。”
    “是不是國外呆久了，忘了漢字怎麼寫？廉恥，認識這倆字嗎？”
    “無恥。”
    “不要臉。”
    “。。。。”
    男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抬手摁亮了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這人是瘋子？看起來幹幹淨淨。。不像不正常啊？
    男孩瞪大了眼還想再看看屏幕上的男人，那人一個翻手叩住了手機，仰頭向後靠去，低低笑起來，再開口時聲音不像剛才那麼穩了。
    “到底花了多少錢？”
    “多少錢，可以買你？”
    “。。。。”
    明白了，這聽起來八成也是情債。男孩無奈搖頭，又去看女孩的笑臉，看著看著愣了神。
    一分鍾後自動鎖屏，手機的亮度暗下去的時候，一個男人從樓裏出來，徑直衝男孩方向走過來。
    這人穿著一件短款皮衣，黑色的仔褲下光著腳，踩著人字拖。
    這個天氣光著腳。。不怕死？
    他走過路燈下的光暈，映出一張帥氣逼人的臉，隻是這張臉上的表情有點嚇人。
    這。。不就是那個男人手機上的人嗎？男孩下意識回了頭，才發現身後的男人此刻已經站起身，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拎著酒瓶子，從身型到臉，都屬於極度有型的那一類。
    這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像隻伺機待發的獸。
    男孩打了個寒顫，側身躲進樹蔭下。
    穿拖鞋的男人邁腿進了草叢，兩人這麼麵對麵站著，五分鍾居然沒有人說話。
    男孩點了顆煙，打火機的火光亮起的一瞬間，那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了“一百萬，一年，夠不夠？”
    “不夠。”那男人聲音也如神情般冷漠，斬釘截鐵毫不遲疑。
    什麼東西？一百萬一年？？來不及細想，那邊的男人又開口了。
    “一個月，夠不夠？”
    這次他對麵的男人沒有馬上回答，男孩看到樹叢中火光一閃，然後是一聲吐氣，“不夠。”
    一陣沉默後，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你開價。”
    “一晚。”
    一陣輕笑，“好。”
    一百萬，一晚？一晚什麼？？他們是毒販？男孩腦袋有些蒙，此時早已將前女友的事情丟在腦後，努力貫穿前後像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過臉去，一雙似笑非笑閃著暗光的眼睛正凝視著自己。男孩想說什麼，卻發覺自己已經啞了聲。
    “看夠了嗎。”
    點頭，又趕快拚命搖頭。
    餘白輕笑，抓著男孩的手鬆了鬆力道“看夠了就回家，天黑了，小朋友不要在外麵逗留太久。”
    男孩嚇得抬腿就要走，肩上的手突然又加了些力，愣是把人摁在原地。“還有，小子，未成年人，不能吸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