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第二天就後悔了，真不該把這兩人湊到一起。錢淼一口認定他是介紹人，賴著說以後如果何衛東欺負自己，要他給自己做主。
    餘白不冷不熱的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明顯在生悶氣的何衛東，心想就你這母老虎，還能讓他給欺負了？你別折騰死他就行了。
    果然，兩人在一起的第四天夜裏兩點半，錢淼站在餘白家門口給他打了7通電話，愣是把人從床上嗥下來，聽她訴苦。
    餘白頂著一腦袋亂糟糟的頭發，心裏一萬個後悔走出來，然後劈頭蓋臉就被吼了一句“你給我介紹這什麼人啊？！”
    “姑奶奶，你不爽他可以分手，別折磨我行嗎！”餘白還處在半夢半醒狀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她說“你給我介紹這人”，後來回想起來氣的不行，是我介紹的嗎？！
    “不行！你必須給我評評理！”錢淼不依不饒，“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餘白看她這架勢就是來求助的，別看一副凶悍樣兒，這丫頭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聽這個話茬兒如果自己不去問她怎麼了，今天應該就沒覺睡了，於是不多廢話直接滿足傾訴方需求，臉上還盡量擺出八卦相“你說吧，那畜生怎麼你了？”
    “他沒怎麼我。”錢淼垂著腦袋，“問題就是他根本不想怎麼我！”
    “我去，好賴你也是八中校花好嗎？什麼時候變這麼騷？”餘白被氣笑了，他這發小雖然女漢子一枚，但不得不說長得是非常不錯的，打小兒身邊就不缺追求者，這次不知怎麼了還倒貼上了，而且居然貼的還是何衛東？
    餘白敏捷的躲過一拳，揶揄道“可能是這兄弟比較忠厚老實，一直我也沒見他跟誰好過，搞不好你是他初戀。這樣兒，你說吧，你想讓他怎麼你，我私底下教教他。”
    “你滾！”路燈下張牙舞抓的姑娘突然紅了臉，一下子嬌羞可愛得像換了個人“你說我是他初戀？”
    餘白想插兜，結果發現穿的是睡褲沒兜可插，心裏一煩，倚上了路燈燈杆，“還真沒譜兒。”
    “你別倚那兒啊髒不髒啊？”錢淼拽著餘白的袖子“你這人怎麼這麼糙啊？”
    “何衛東不糙就行了，他幹淨著呢，褲頭兒都一天一換。”餘白叼著煙胡鄒。
    錢淼跟餘白這倆人打三歲就在一快兒玩兒，在各自心裏看對方都沒什麼男女概念，就跟自家兄弟一樣，所以兩人說話從來不拘著。
    “真的？”女孩鬆開餘白的袖子，咬唇問他。
    “靠，我就隨口一說，我特麼哪兒知道他幾天換回褲頭兒！”不過他一天兩個澡是肯定的。初中那會兒每天早上他找自己一起上學時身上都帶著浴液香味，晚上吃完飯找自己寫作業時又是那股味兒。
    話說回來，他怎麼有事沒事兒老愛找我呆著？
    挺好，給這倆兌弄到一起挺好，以後都少煩我，你們自己玩兒去。
    想到這兒餘白站直身子，端正了態度準備重新開始談話“你說，那孫子怎麼了？”
    “沒什麼！他挺好！”女孩應得飛快，把肩上的包重新垮好轉身笑嘻嘻衝餘白擺手“走了！早睡！”
    餘白一愣神間，女孩已經蹦蹦跳跳過了馬路，奔著對麵樓跑去。
    早睡？餘白摁亮手機。大爺的！兩點五十！老子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五個小時以後，餘白坐在一個老字號裏有氣無力的舀著豆腐腦“錢淼，多睡覺，美容。”說完又瞟了一眼執意坐在自己身邊的何衛東“你，多睡覺，長智商。”
    “很高了，不需要。”何衛東咬著油條，反應飛快。
    錢淼正在撥雞蛋，此時也接口道“我很美，也不需要。”
    “我需要，我，”餘白火大的指著自己“又醜又傻，能放過我嗎你倆？”
    “不能。”何衛東眼都沒抬，回答的冷漠“你那智商，也不差幾個小時的睡眠了。”
    “不是，我說！你們倆約會，幹我屁事？拉著我不嫌晃眼？”
    “不嫌。”
    說話的還是何衛東，而錢淼給他撥完一顆雞蛋後，始終在看著他，一臉情竇初開少女相。
    餘白實在受不了，“行了，我飽了，我真不陪你們，走了。”
    話音沒落倒是何衛東先站起身，“走吧。”
    ？？？餘白一臉無語，心想過去你小子整天粘著我就算了，現在又改拖家帶口兒的粘著我了？瞟了一眼錢淼，算了，當著你女朋友麵兒，給你留點兒麵子。忍氣吞聲道“大哥，你到底要幹嘛？”
    何衛東低頭一笑，抬手捏了下鼻尖。
    這是他的習慣動作，無論是無奈、害羞、不耐煩還是無助時，他都會做這個動作。曾經餘白看著他微微翹起的鼻尖還想過，這麼捏能變好看嗎？
    此時的餘白並沒細想何衛東這一次捏鼻子到底是代表了什麼。
    “你不是也知道我沒談過戀愛嗎，不懂怎麼約會，也不懂怎麼跟姑娘相處。既然你喜歡做月老，那怎麼也要做到底。”
    當時他說這話時笑得很特別，跟以往沒心沒肺的笑容很不一樣。
    這麼不一樣的笑，當時的餘白卻一點兒沒有在意。
    黑暗中，餘白苦笑，將臉埋在手掌中，深深吸了口氣。
    這笑容，曾經還出現過一次。
    是中考過後的那一年暑假。
    何衛東跟餘白是一個初中，但不同班。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何衛東開始粘著餘白，跟塊兒膏藥一樣怎麼都拽不下來那種。
    何衛東爸媽的教育方式屬於放養，餘白懷疑他爸媽都不知道這兩天他們中考。
    倆人這三天過的極其滋潤，上午考完試一塊兒回餘白家，路上還能吃個麥當勞，睡倆小時下午再去考試。
    餘白雖然不怎麼熱心學習，但成績一直不錯，玩兒的多了點兒就在年級15，老實一段兒就進前5，但總分一直沒得過第一。雖然數學物理化學每次都有一兩科兒拿年級狀元，但語文英語很拉分兒。
    何衛東正相反。
    這家夥就屬於筆記記得比誰都全，逢考試必抓瞎那種。到了初三每次考試都以年級為單位在樓道裏張榜，餘白看何衛東每每都在自己後麵五十名左右晃蕩，沒突破過，也沒出溜兒過，很穩定。但不得不說這家夥英語非常強，不管是口語還是筆試。初中那會兒扔三裏屯兒就能跟老外聊倆小時的主兒，看電影都看原版。
    高中以後這家夥看書也都看原版了，變態。
    餘白就在猜，這家夥最開始對英語狂熱，八成是想泡妹用，目的肯定不純。
    為什麼這麼想呢？因為他好像對中國女孩兒壓根兒沒興趣。
    這個說遠了。
    那年暑假，何衛東一直在上躥下跳的說服餘白跟餘白的媽媽，讓他跟自己一起報考一個私利高中，屬於上三年再保送國外大學那種學校。
    學校對分數要求不高，要去過個口試。
    餘白媽媽倒是挺支持的，還特意陪著兩人一起去的。
    何衛東進去跟老外聊了十分鍾，過了。
    餘白進去跟老外僵硬的說了五分鍾，勉強也算是過了。
    那天中午何衛東又跟著餘白回家，在他家蹭飯，整頓飯吃得心花怒放，一直跟他聊之後一起留學的各種暢想。
    之後的很多事情餘白不記得了，那個暑假過的很快。何衛東天天跑來找餘白呆著，有時候倆人哪也不去，就一人看書一人戴著耳機拖著腮幫子，這麼耗一天。
    那是開學前一天，何衛東從外麵走進來，站在餘白家的小院子裏，看著靠在躺椅上看書的餘白看了很久。最後他摸了摸鼻子，臉上的笑很特別。
    “不是說好一起去薈翔麼。”
    對，就是那個笑容。
    唇形是笑著的，唇角卻微微向下，顯得有些委屈。
    他捏鼻子的手可能有些用力了，鼻尖泛著粉紅。
    一雙眼裏寫滿了落寞跟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