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私產
    在電視節目錄製的現場，荷莉單刀直入地問我：“Tony，你在興奮的時候會做些什麼有趣的小動作？”這問題咋聽起來很普通，但經不住琢磨，於是我緊張地回答：“我……沒有。”
    荷莉不放過我，繼續追問：“什麼，Tony你這麼個大男生沒有過開心、興奮的時候？不會吧？！”
    現場一片笑聲，我的臉頓時火燙，汗滋滋地往外冒。
    “揶揄戲弄一個小男生，是很有現場效果的，”後來馬丁對我解釋說，“這女人太有經驗了，太知道如何去撩撥電視觀眾的神經了——這行裏她是個人精。”
    現場的哄笑過後，Domi說：“莉莉姐，你提問題也要分級哦，這個話題的級別太高了，不適合小男生回答——你看他臉都紅了。”
    荷莉笑著說：“既然Domi哥哥給你解圍，那我換個你能回答的問題——你知道自己身體哪個部位最好看、最有吸引力嗎？”荷莉話音剛落，現場又是一片笑聲，人們意識到第二個問題的級別並不低到哪裏去，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笑聲中，我腦子一片亂，本能地想到了馬丁平時“教誨”我的那些話——
    馬丁對人是大有研究的，他曾經用行家的口吻對我說過很多。有時他指著一本畫冊片對我說，你看，這人的脖子多性感。但我看不出來。他說，你看這人魚線，好美好美……他要是看到誰有強壯的人魚線簡直就欣賞得不得了。我曾經照著鏡子找過，發現我也有，而且很明顯，粗粗的，從腹股溝延伸至腰的兩側，但我不知道這有什麼誘人？男生大多肚子沒有贅肉、扁平結實有腹肌，有的明顯些，有的不那麼明顯而已。
    馬丁說過我性感，但那種時候，那些昏蒙的話簡直不算話，而且語焉不詳，我壓根沒明白。於是，當荷莉要我回答時，我竟無法作出一個適當的選擇，急切中，我期期艾艾地說：“馬丁沒告訴我——”而事實就是這樣。
    這話簡直令人震驚，誰也沒想到我會這麼說，說這麼天真可笑的話。全場出現了幾秒鍾靜默，隨之不約而同地把眼光投向坐在攝像機後麵的馬丁，人們臉上顯出別有深意的笑。我看見馬丁忽地站起來，臉色大為不悅。
    荷莉不在乎馬丁的反應，隨即問Domi和另一位嘉賓：“你們說呢？你們說說這個小男孩最性感的地方是什麼？”
    那位做廣告的香港嘉賓說：“脖子吧——我還沒很好地觀察。應該是脖子。”
    荷莉誇張地讚許嘉賓：“好厲害耶，還沒觀察就看那麼準，不虧是業界的大拿啊——”荷莉大大誇獎了一番我的脖子，以證明嘉賓說得沒錯，連我的喉核也說到了。
    Domi持不同見解，他大聲嚷道：“Raving！什麼呀，當然是胸和手臂囉，你看他的手臂，就是人們說的那種‘麒麟臂’；你看他的胸，這哪是是胸啊，簡直就是殺人’凶’器。”說著，走過來，試圖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
    我不願意站起來，堅持坐在原位，荷莉說：“小Tony，站起來給我們展示一下吧，既然Domi說得那麼肯定。”
    我再次看了一眼馬丁——其實，馬丁認不認可我都必須站起來，不站起來就太沒禮貌了，但我還是習慣性地看了看他那個方向，為此，荷莉說我是“DuranceVision（大概意思是“老是用眼神乞憐”“很無辜的眼神”）”。楚楚可憐，但非常可愛。
    我站了起來，感覺就像座山……錄影棚是狹小了點，我站起來時，所有的物件都在我視線之下。當所有的眼光都開始仰視我，錄影機也隻對準我一個人時，我有些激動，感覺非常棒。
    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認識到自己的優勢，感覺自己非常棒？我已經記不準確了，也許就是那次。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普通，可就在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不比Domi他們差，想成為一個“爆款”“偶像”的欲念像草那樣瘋長，而那樣的日子也仿佛指日可待。貓兒曾鼓勵我，說“多露臉就能紅”，我看到了這種可能。我以為我能。
    現在想起來，那一刻我心裏突然湧現的東西就是那種叫做“虛榮”的東西，無形，抓不到摸不到，但很恣意，而潛意識裏覺得，實現這種虛榮，惟有馬丁能輔佐我。
    我站起來，汗濕的襯衣貼著身體，使緊致的胸若隱若現高高凸起，勃發的青春像一張鼓滿風的帆，掩也掩不住……Domi象征性地拍了兩下巴掌，說：“好棒誒，把領口打開一點會更好，懂嗎，Tony？襯衣是不可以像你這麼穿的……要穿得隨意——看似隨意，又特別有範兒的那種。”
    我照Domi說的做完，隨即想坐下來，可荷莉沒這個打算，她走過來偎住我，用說悄悄話的口吻說：“我們都看見了，非常棒。現在你告訴我——剛才Domi說他曾經為藝術獻身，如果有這個可能，或者說有這個需要，你能夠做到嗎？”
    剛才節目錄製過程中，荷莉有提Domi曾有過超尺度出鏡的事，Domi坦然地說自己是為藝術而獻身。我沒有看過Domi的劇集，不知道他還是個大膽出位的明星，隻是感覺他當時的回答很得體，把一件很可能被嗤之以鼻的事說得不失崇高。輪到荷莉要我回答，我毫無準備，唯一想到的就是我的表現不能比Domi差，何況，荷莉隻是需要我回答這種“可能性”。於是，我用不太肯定的語氣說：“……Could……（有可能）”
    荷莉興奮地轉向鏡頭說：“哦，我們的小Tony好勇敢，今天的收獲太意外了……Tony，我們當然不能讓你像Domi那樣奉獻自己，但是裸露一下你的上身，讓我們欣賞一下你健碩肌肉應該沒問題吧？“”
    荷莉的提議遭到了馬丁的強烈反對，他出人意料地站起來要求錄影暫停，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也許除了我，誰都明白荷莉做節目，最後總有這麼一招，現場必有一個是荷莉的“戰利品”。許多嘉賓都巴望當這個“戰利品”，特別是那些正在想方設法謀求成名來的新人——到底是收視率始終保持排行前三的節目，有成千上萬的觀眾，其中不乏娛樂公司的星探，影視投資方的CEO。眾目睽睽下，無疑是一次提升關注度的極好機會。這天，荷莉把機會給了我，是對我格外垂青。
    可當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時，就被馬丁半途阻攔了。
    馬丁不顧一切地指責荷莉，說你不能這樣荷莉！荷莉也拉下臉說，馬丁你有什麼權力中斷節目錄製？於是，一場意外的爭執發生了。
    錄影暫時中斷後，馬丁和荷莉走到錄影棚門外，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著，因為隔得遠，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這邊的Domi覺得很無聊，幾次都說：“還錄不錄？要不我們就撤了——”他懶散地走到我跟前，給了我一個手寫的電話，“聯係我哦——我蠻欣賞你的，做個朋友吧，有機會也可以合作拍片，對手也可以，CP也行。”又問，“你和他簽了幾年合約？”
    “什麼合約？”
    Domi說：“他不是你經紀人？”
    “不是。”我搖頭。
    “搞什麼搞？！”Domi說。“那他真的沒這個權利誒。”
    我陪了一個歉意地笑：“對不起，都因為我……”
    “沒事啦，其實許多好東西要學會與人分享的。老天給了你那麼好的坯子，不拿出來消費，也太浪費了。青春眨眼就沒了，要都要不回來的。過幾年，一身油薅薅的肉，敢脫也沒人看了。他要真是你的經紀人，我會勸你馬上和他解約誒——趁早，越早越好。”Domi說。
    那天，馬丁真有點火了，就為我說了句“Could”。
    馬丁性情畢露，他不願意與人分享一點點私有的東西——哪怕這個私有範圍的劃定隻是他一相情願——這是以後一切問題的根源，是導火索。可我當時並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