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火狸與冥帝 第五章 強行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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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望淵實在是個很好找的地方,隻要朝著那怨靈聚集寸草不生的偏僻角落走就很輕易地找到了。它的入口是一個深幽洞穴,沒有誰願意到無望淵來受罪,所以洞口處無人看守。
火狸站在入口,探頭往黑黝黝的洞穴裏望去。陰風陣陣吹來,夾雜著幾許血腥香甜和靈體破滅時散發出的陳朽氣味。她吐了吐舌壓製住惡心感,難怪司命不想讓自己來,這裏的確使人難受。但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咬牙躡手躡腳地向裏走去。
進去之後火狸才明白為什麼叫沒有人想到這裏來,這種冷清,這種寂寞,這種冰涼刺骨深刻到骨髓的悲哀沒有誰承受得起!
蜿蜒向視野盡頭的長長河流邊開滿了火紅的花朵,本該是洞頂的地方一襲星空垂掛熒光閃爍,成片的白茫茫靈體漂浮在河麵之上哀怨地吟誦著:“生命是這無盡的河水,從久遠的過去一直流淌帶我的腳下,可我卻看不見未來……”
生活在祥和安定的清玉九天裏,火狸從來沒有感受到這麼沉重的絕望,不是哭天搶地的瘋狂,不是撕心裂肺的無措,而是滲透到生命末端的荒涼。第一次,她模糊而深切地感覺到司命背負的哀傷,能夠看透所有人將來的力量和不知明天的茫然同樣使人心傷。她為那堅強執著的白衣神祗而心疼,雖然懼怕未知的前方仍舊向前走。
一定要找到紫椰花,一定要回到他身邊,我不要他再有這種感覺。
嶙峋的怪石森森然欲擇人而食,呼嘯的冷風獵獵似乎要將所有撕碎。越往前走,那些怨靈的歌聲便更加淒涼,詞曲中的深情無望連她這個不諳世事的人都為之歎息。在歎息之後她又開始有點迷惘,如果說怨靈們唱著的才是真正的愛情,那麼這九千年來自己對司命的感情算是什麼?不是愛情,怎麼會如此在意他的心情;若是愛情,怎麼沒有纏綿悱惻的癡狂。那個溫柔的神祗永遠的微笑著注視眾生,他的溫暖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依戀、想要靠近,這種希望陪在他身邊的心情不是愛情嗎?
她不敢繼續深想,她不願意去否定幾千年來支持她一路走到現在的信仰。沒有了信仰,她該怎麼生存下去,怎麼去尋找紫椰花,怎麼去達成她此行的目的。所以她施法屏蔽了周圍的聲音,飛快地穿過霧狀的靈體群,仔細地搜尋她要的東西。
隻是她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問清楚紫椰花究竟是長什麼樣,從名字來看應該是紫色的花朵吧,可是這裏除了一望無際的火紅再沒有其他顏色的花兒了。她有些喪氣,腳下卻不停,埋著小腦袋,沿著河岸繼續尋找。火色的影子穿梭在同樣豔麗的花叢中,倒映在泠泠河水裏,美麗不可方物。
幽暗河床之下,一個邪肆的聲音在說話:“曳,那是什麼東西?”
被稱作曳的男子抬頭,一水之隔的河麵上彼岸花依舊孤獨飄零。“什麼‘什麼東西’?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啊?”
“沒有?你沒看到那獨特的紅色嗎?”
“看到了啊,上麵全是紅色的曼珠沙華。怎麼?今天突然覺得它們好看了?”
嬉笑的話語瞬間消聲,曳埋頭老實地繼續他判官的工作,不敢再去接觸麵前難伺候的冥帝冰冷的視線。
是我看錯了嗎?可是那抹豔紅明明就在水麵上晃動,憑曳的法眼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看不出真身的才對,出什麼問題了?冥帝凝神細思片刻,眼睛隨著那團火紅轉動。似乎就連自己也不能清楚地看見它,究竟是怎麼回事?它怎麼會出現在無望淵?
“我上去看看。”說完也不給曳阻止的時間,冥帝倏地衝破水幕。
河岸邊,火狸本來小心謹慎地四處尋找,突然見一人從河裏冒出來,嚇了一跳,正要驚叫,想起司命的囑咐又生生地克製住。她瞪眼,見那人雖麵容俊秀但眉目帶著陰狠之氣,警惕地想要逃開。
水珠自然地從冥帝身邊滑過,不沾濕他一片衣角,直直地落入河中。長腿一邁,冥帝截住火狸的逃竄:“你是什麼東西?怎麼到這裏來的?”
訝異地大睜著眼,火狸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司命的法術對這人沒效果?她狐疑地抬頭看向對方,瞧他的眼睛並沒有對上自己的,才又放下心來,抬腿就走。
膽敢無視我!冥帝瞧見那團紅豔傲慢地想要逃開,伸手捉住應該是脖子的地方,入手隻覺一片滑軟。“我以冥帝的身份命令你回答我!”他把她提起來,冷聲低喝。
這次火狸徹底確定他是在對她說話了,隻是她還是沒弄明白,明明對方看不見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肯定地知道自己的存在。她自信自己絕對沒有違背司命的交代,於是納悶地偏頭,思索。
感覺得到手裏握著的小東西迷惑,冥帝輕笑,麵容稍微收斂了些冷峻的神色:“誰派你來的?他是想偷走什麼東西?他居然舍得讓你到這兒來送死,看樣子是一點都不在乎你了。乖乖告訴我,我不會傷害你。”
“才沒有!是我自己要來的!司命才沒有不在乎我!”受不得別人說出司命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可能,火狸再顧不得司命的警告出聲和冥帝爭吵。淺淺的白光圍繞著她閃爍一圈後漸漸隱去,她火紅的身影顯出形來,而她還毫無所覺地與冥帝爭辯。“司命本來還阻止我來的,是我堅持他才不得不隨我的,才不是不在乎我!”
司命嗎?那個家夥還活著?背負著沉重的命輪他還活得很不錯的樣子嘛,還有心情豢養這隻有趣的狐妖。冥帝眯起了眼,危險地啟唇:“他還沒死?他讓你來我這裏做什麼?害死了月光女神還不夠,他還想從我這偷走多少東西?”
“月光……女神?”
火狸疑惑的重複激怒了冥帝,他狠狠掐住她的脖頸:“對!月光!他從我這奪走了她,他用弑神劍殺了她!”那個天地間唯一可以叩開自己心扉的女神,那個被自己視為真誠摯友的倩影,因為司命而被毀去,失了神識,逐下清玉九天,再也尋不到了。
“你放手……我要呼不上氣了……”火狸很想問問冥帝那個月光女神的事,她很想知道這個聽名字就猜到很美麗的女神與司命有著怎樣的聯係,可是不是時候,冥帝有力的大手快要勒死她了。
火狸痛苦的掙紮召回冥帝失控的理智,他略鬆了手,死死地盯住她,美麗的火色皮毛在剛才被弄得亂糟糟的,卻仍不失其惑人特質。“你是司命撿回來的那隻小狐狸?”
“呃……是。”不清楚冥帝為什麼突然緩和了態度,火狸愣愣地回答道。
“很好。他欠我一個解釋,在他沒有來之前你就代替他呆在這裏。我倒很想看看你在他心裏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他究竟有多在意你。”語畢,他抱著她反身跳向幽幽河水。
來不及尖叫,來不及反對,火狸就這麼落入了冥帝手裏,被扣押在了無望淵。
彼時的清玉九天,司命的手按在命輪上,歎息:“施下那麼強的障眼法也不能蓋住她在你眼中的影像嗎?天命果然不可違背呢,你們注定要糾纏在一起……”他抬頭看向空中虛無的月,“對你來說月光是唯一屬於黑夜的光芒,而對我來說她卻是生生世世都不可忘卻的永恒,我怎麼舍得殺死她?……是她拋棄了我們啊,你沒想到吧?創世以來最尊貴的女神從來都不會眷戀著誰,不會為誰停留。她決絕冷酷,如她的本體——月亮一樣靜看萬千王朝皆化塵,永遠不會因此傷懷,懸掛在遙遙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