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萬頃淩空漾，清風細語滿天飛。
    火狸睜開眼睛，迷糊地看向頭頂上那片微漾的碧波，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喜歡這裏嗎？”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樣問道。
    她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那人，睡意霎時嚇掉了大半。
    冥帝剛處理完政務，正打算就寢。他穿著裏衣，斜靠在床柱，黑發隨意地披散在身上，一雙精瞳直直地看著火狸：“你喜歡最好，因為你要在這裏呆很久。”
    “你不可以禁錮我的自由。”火狸大著膽子抗議道。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冥帝突然靠近，火狸伸蹄就想跑卻被他抱在懷裏，“自由？在我深水宮殿裏你想怎麼跑就怎麼跑，我不會限製你自由，這還不夠？別太得寸進尺，不要忘記了，你是我的囚徒。”
    說完他縮進手臂，牢牢地將火狸圈在臂彎裏：“現在不許吵，我要休息了。”
    你要休息就先把我給放開呀。火狸咬牙切齒地在肚裏嘰嘰咕咕，卻沒有膽子說出口，又不甘心就這麼成了冥帝的寵物，於是瞪直了眼就是不肯睡。冥帝自己閉上了眼，也不去管她，伸臂壓住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睡！睡死你個小人！”掙不開冥帝的防範，法術在這深水宮裏又施展不出，火狸心頭火起，恨恨地低咒道。
    睡不著，她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起來，看了一周後，她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冥帝和司命一樣不懂享受。
    說是宮殿其實也就不過是個大房子而已，不像主天女神的全是用水晶石鋪砌殿堂的地麵，甚至還用夜明珠來照明，這裏就隻有純色石板和盞盞幽冥鬼火，詭異得簡潔。可是司命也是那麼個不喜歡華麗喧囂的人，靠竹林建屋，以日月為燈，沒有多餘的一絲裝飾。
    司命和冥帝以前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他們的義氣這麼相投怎麼就會吵翻了？火狸狐疑地看向冥帝，後者眼瞼閉合，已經睡去。長長的睫毛在光照下投下似有若無的剪影，滑出一灣小小的優美弧形，隨著呼吸，輕顫著閃爍不停。火狸如受蠱惑般去觸摸那道陰影，卻被冥帝倏地握住她猖狂的爪子：“如果你現出人形的話我會很高興和美女調情，但是和隻小狐狸……我不是司命，沒有那種奇怪的喜好。你安分點，別吵。”
    “我說過司命不是那種人！不許你說他壞話！”胸中一窒，火狸複又對冥帝張牙舞爪起來，一意維護司命的形象。
    “你和他認識多久？我和他認識多久？我說是就是，別吵。”第三次重複命令，冥帝自己都有點不相信自己何時有這麼好脾氣的，誰知火狸偏就不領情還在喋喋不休地為司命說話。
    “司命是個好人，他不會做壞事的……”
    “吵死了！你再吵我就叫人引來天雷，看你受得了幾回天打雷劈。”
    “卑鄙！明知我們狐魅最怕天雷你還……”
    “不用你最怕的東西來嚇你那有什麼用，真是笨蛋！”
    “你不是好人！”
    “你何時聽誰說過掌管無望淵的冥帝是好人的？說你笨你還不承認，真不知道司命那家夥是怎麼教你的。”
    “你！”這些天和冥帝呆久了，往往是以火狸氣急無語做結束。
    “我本來就不打算做好人，當好人規矩太多，看看司命你就該知道了。他守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地要忍受寂寞。”冥帝難得地展露出一個溫柔淺笑，卻看得火狸毛骨悚然。“不過那是他活該，誰叫他要殺死月光呢，活該他要受罪，那是他自找的。”
    惡毒的語言，平淡的口吻。火狸和他相處久了，自然知道月光女神是冥帝心中最深的痛，也是造成他與司命分道揚鑣的緣由。她不敢去拂他的逆鱗，蜷縮起身體逃避：“我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
    “睡著了怎麼還在說話？”冥帝好笑地看著這小小的生命。
    “我說的是夢話。”
    輪到冥帝無語問蒼天了，可是他沒有如火狸預料中那般氣急敗壞，反而溢出個真心的笑容：“有趣的家夥……”
    那個真實的笑顏在這冥火照耀的居室裏尤其燦爛，比火狸曾經看過的任何夜明珠發出的光輝都還要絢麗，她不覺有些沉醉。冥帝也會露出這麼無防備的笑，好……奇怪，為什麼心跳得那麼快？
    冥帝不知火狸的躁動不安，拉過錦被蓋好兩人，順順她光滑的皮毛：“睡吧……”
    冥界幽幽光亮中，火狸縮在冥帝懷中，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