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中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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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使手臂再受到撞擊,大夫把原本不打算架上的木板又加到了我的手臂上。臂上多了一圈木板,頗有上石膏的感覺,硬邦邦的。說不上難受,隻是難免有些不習慣。
快中秋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另一個世界又是怎樣的一派氛圍。從八歲那年起,這是我第一個在外度過的中秋,還有多少個中秋會在這裏度過,我想,我不知道。
窗外的秋色愈加濃烈,桂花花香滿溢,縈繞著深夜的漆黑,甜蜜中帶一絲寂寞。靜謐的院子裏躺著靜靜的葉,暗夜的金黃,披上了一件朦朧的外套,將一切輝煌都盡藏。天空是靜靜的夜,唯有閃亮的星光相輝映。月色愈發明朗,日益漸圓,逐漸顯出飽滿的輪廓。
這兩日,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著,為了這頓團圓飯好不熱鬧。裏外掛上大紅燈籠,準備大小賀禮,還特地聘請了大師傅專門製作月餅。說是中秋夜要好好聚聚,在外的幾個不常回家的公子和足不出戶的小姐們也都會來露個臉。
中秋的早晨,頂替雅兒來伺候我的銀兒就送來了一套新衣服。火紅的緞麵,金絲編織的花紋,圖案是一隻杜鵑,站在枝頭吟唱,模樣十分好看。
“是晚上的衣服嗎?”我看了一眼淡淡地問。自從雅兒的事情之後,我便不再與下人有過多地接觸,那樣的背後一擊一次就足夠了。
“回小姐,這是錦繡布莊送來的。莫公子親自為您挑的呢。”
一聽這話,方才對這衣服的好感都消失殆盡。莫天翎還敢給我挑衣服?他是存心的還是故意的!想到這,一大早就沒個好心情。
“送回去。”我冷冷地說,撇過頭不再看那件讓我反感的衣服。
“是。”
我走到衣櫃前打開,一櫃子的漂亮衣服琳琅滿目。我隨手拿了一件換上,奇怪的是衣服竟會是出奇的貼身,我和木落槿長得像也就算了,身形竟也如此相似,就好像……就好像雙生兒一樣。我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是雙生兒也不可能相差了幾百年的吧。
白天的氣氛和平常沒有什麼差異,府裏的人照舊忙活著自己的事情,老王爺要進宮赴宴,木燼遙也一同隨著去了。我住的院子也就更加的冷清了,一來一往的沒什麼人。加上手上夾了木板,別扭的難看,我那還敢上街亂晃,不是被仇家找到可趁之機,一刀結果了我,也會被指指點點,顏麵盡失。
正尋思著怎麼打發著這無聊又漫長的白天,忽聽見院子裏急切的腳步聲,不像是銀兒的聲音。我心中一緊,該不會是那女人尋上門來了吧!這廂房本就人少,加上過節的日子,忙忙碌碌的更不會有人來搭理我,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我迅速的從枕頭底下抽出匕首,躲到門後,警惕的等著門開的一瞬間。下一刻,門應聲而開,我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架在了來者的脖子上。
“怎麼是你?”我驚訝得看著莫天翎,順手放下了匕首。
“還好是我,不然此時就命喪黃泉了。”莫天翎笑道。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要不是我反應快,你早見閻王去了,哪還有工夫在這裏嘻嘻哈哈?”我送了他一個大白眼,不知是該笑他天真還是罵他無知。
“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麼個大家閨秀,竟也會有如此靈活的身手。你還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啊。”
我沒理會他的這番不知是讚美還是另有深意的話語,徑自走到床邊將匕首收好,轉身問他:“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送的衣服你不喜歡嗎?”
“哦?你來就是問這個的嗎?”我不答反問。
“就算是,為什麼不收?”
“沒必要收啊——我跟你又不熟,幹嗎要收你的東西,何況我又不是沒衣服穿。”我將話說得清清楚楚,徹底與他劃清界限。
“你是我未婚妻,我送自己未婚妻衣服有何不可,還是——”莫天翎不怒反笑,上前一步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你還在為那件事耿耿於懷?”親昵的姿勢讓我下意識的想要退開,灼熱的呼吸在耳邊散開,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難受得要命。
未及我退步,莫天翎已一手將我拉近了距離,笑得一臉曖昧:“你說啊。”
咫尺的距離讓我將他看得清清楚楚,劍直的英眉下有神的雙眸帶著幾分笑意,英挺的鼻梁下殷紅的雙唇勾起了一個迷人的角度,如薔薇般得魅人心魂,又似陳年的女兒紅甘醇醉人。我看入了迷,見他輕眨了下眼,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眼睛很亮,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原來我從沒有仔細的看過這個人,他的膚色很白,頭發烏黑,形成了鮮亮的對比,加上棱角分明的漂亮五官,又是個有權有勢的富家子弟,難怪會是老王爺眼中的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
可惜,這些能打動老王爺打動不了我。我毫不留情的一腳踩在他鞋子上,立馬看到他表情扭曲的模樣,我強忍笑意,故意挑釁:“我可不像某些人斤斤計較啊。”狠狠一用力後,挪開腳將他推開。
“你!我可是你未婚夫啊!哪有妻子這樣對待丈夫的!”莫天翎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有些氣結。
“你自己都說是‘未婚夫’了,既是未婚,那我還不是你妻子。更何況,我也沒同意嫁你。”
“嗬嗬,你說了不算。而且,我已經下聘了,瑞王府也已經收下聘禮了。於情於禮,你都要嫁我。”
“哼,”我又好氣又好笑,真是封建害死人,沒見過這麼不明事理的,“是我收了你的聘禮了嗎?你有把你的東西交到過我的手上嗎?你真是可笑,你的東西是老王爺收的,不是我!再說,收了你的禮就要和你結婚嗎,那好,禮不是我收的,是老王爺收的,要娶老婆是吧。要娶你就去娶他吧!”
“你說什麼?”比起話的內容,莫天翎顯然對我的態度更為吃驚,“老王爺?你就著這麼叫你父親的嗎?”
糟糕!我暗罵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形象完全破壞了,哪有大家閨秀這麼說話的。
忽然,莫天翎笑了:“木落槿,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原本,隻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才向你下聘的。”
“你說什麼?”那麼就是還有扭轉局麵的希望了。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莫天翎接著把話說完,“我一定要娶你。”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隨後,我反應到了一些事情,我幹嗎刺激他啊。越這麼說越容易刺激器人的逆反心理啊,在這裏和他爭根本就是於事無補的嘛。反正我又不是沒有想好退路,實在不行就離開瑞王府,和他說這麼多,反而越說越糟糕!
我理了理情緒,趕緊轉換話題:“先不說這個了,中秋節你不好好在家呆著,來瑞王府做什麼?”
“來娶你啊!”莫天翎笑得完全無公害,看著卻可惡至極。
我瞪他。
“好啦,我來這裏吃飯啊。”依舊笑得一臉無公害。
我繼續瞪他。想騙我,沒這麼容易。
“我說實話,我來看看你傷好點沒。”收起了笑容,莫天翎一臉認真。
斂去笑容的認真反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早知道就不問了。這回兒氣氛更尷尬了。
“哦,我沒事了。”避開了莫天翎的目光,我抬起左手向他揮了揮,示意自己沒事。
“哦,那就好。”
一下子沒了話題,氣氛又僵硬了起來,尷尬得要死。我幹脆走到門邊,下了逐客令:“這傷你看也看過了,問也問過了,也可以向你父親交差了。時辰也不早了,請回吧。”
“我說你這女人!”莫天翎大不爽。
“怎樣?”我倚在門上看他。
“不怎樣。我差點忘了,”莫天翎神秘一笑,“你這女人最喜歡耍花樣。我差一點就讓你得逞了。”
“什麼?”我聽得一片迷茫。
“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的,我不會上當的。”笑得得意,莫天翎顧自說著。
“你有病啊。”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啊!”莫天翎說著就出門離開了。
看他離去的背影,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這是不是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沒解除婚約又把莫天翎給招惹了。現在隻能希望他莫大公子是說著玩的,千萬別當真啊。
晚上。
張燈結彩的寧城有如白晝,喜氣的燈火,喧鬧的人群。歡笑,快樂,緊緊的交織在一起抵禦黑夜的寂寥與惆悵,好像遠離了秋天原本的冷清。今夜是不同的啊,是不同的。我獨自望著窗外的圓月,心裏波瀾不斷。
來往的人兒歡聲笑語,紅燈籠的光芒映在他們的臉上喜洋洋一片。從未見過這般和諧融洽的溫馨,我有些說不出的羨慕。
原來,快樂就是這麼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