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歸北華 第七章 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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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良宴會,歡樂難具陳。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入神。
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歌姬們猶抱琵琶,舞姬們裙帶飛旋。
瓊花玉落,觴底沉鳶。宮燈盞盞高懸,屋簷滴答滴答,夜雨綿綿。
頭上插著華麗簪釵,身上披著五彩蟬衣,女侍們兩頰酡紅如桃花,趁著酒意,吃吃笑著。公子們也各個衣冠楚楚,位於高座之上,高聲談笑。
宮宴一如往日歌舞升平,往來熱絡。
就在眾人談笑之間,“啪啪啪”三聲擊掌之聲透過重重舞樂響徹殿內。
“好曲,好舞,好佳人。”北華王百裏無殤朗聲道,吩咐了旁邊內侍打賞眾多千嬌百媚,濯濯娉婷的舞姬,又命人換上流水席新的一輪菜色。
“今日王上恩德浩蕩,大宴皇親,以彰北華榮欣。”內侍拖著長音。
七彩廣袖的宮女托著時令鮮果和精美佳肴魚貫而入。
受寵的權臣和內外國戚調笑寒暄。
明燈光影斑駁,琉璃霞光溢彩。
站在殿外,隱約聽得見其中弦樂縹緲。
一輛烏木馬車穩穩駛入東宮,一名絳紫衣衫的宮人正恭敬立在馬車之外。
巡夜的侍衛統領林思武帶著人路過,看見那紫衫宮人,上前含笑道:“容連大人,您老這麼不陪著王後在店內熱鬧,站在殿外吹風?”
被人稱作容連大人的紫衣宮人微一欠身,看得出地位不低,對禦林頭目也是不卑不亢:“殿內熱得很,我這把老骨頭得了後座的赦,出來躲躲冷清。”
林思武一點頭,笑道:“是了。娘娘隆眷大人,隻盼大人還時常在後座前提提小人的名字呢。”
容連微微一笑:“這是自然,大人英姿悍武,東宮裏的宮女們是最清楚的了。就算沒有老朽在後座麵前提起大人,那些就愛東拉西扯的小丫頭們也沒少在後座那裏說大人的好話呢。”
林思武臉上一紅,到底才是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被容連調侃幾句,就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大人休要取笑在下了。誒,這馬車不像宮裏的,這是?”林思武這才注意到這輛古怪的馬車,烏木潤澤漆黑,可是車轅旁柱上卻半點花紋也沒有紋飾,不是宮裏的,卻也看不出是哪位大人家的。
容連向前一步,攔住林思武要上前掀開布簾的手:“林大人,裏麵是王後娘家的一位小輩小姐,娘娘要我出來,一半也是為了來迎小姐的。大人如此貿然,恐是不妥,還是不要冒犯了小姐的好。”
林思武看了容連半晌,眉頭微一皺,縱然容連是王後麵前的紅人,可是司職所在,關係王室安全,他是半點馬虎。林思武這人雖心計城府不深,卻忠心得很,這時倔脾氣也上來了:“大人,縱然小姐千金嬌貴,可是這是王宮,禮不可廢,但規矩更不可破。但凡沒有接到通知要來的,林某都要親自檢查一番。林某此刻沒有要大人把小姐的馬車領出去已經是客氣了。”
容連臉色一變,沒想到林思武這人居然會拂王後的麵子,剛要開口,卻聽見布簾後麵穿出一道清麗嗓音來:“容連大人不要為難林統領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林大人這麼做是盡忠職守,是咱們不懂事,給人家添了麻煩。不必人家上來了,我自己下去就是了。”
容連臉色似有些茫然,竟然沒有答話。
白雪柔荑掀開布簾一角,露出一張明媚如畫的臉。微微一笑,名花傾城。
林思武一張臉漲得通紅,訥訥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容連反應倒是快,趕忙上前扶著莫笑非,還仔細看了她一眼,嘴裏說著:“小姐小心。”
莫笑非又是一笑:“容大人周到。”
抬頭看了一眼林思武臉紅得快要滴血似的,不由莞爾,這人倒是單純得很。
“大人,我自己已經下來了,車內還有我的一位妹妹,身子欠佳,實在不宜見人了。大人通融一下可好?”
林思武沒有答莫笑非的話,反而自言自語似的說:“難……難怪不可讓外人見得。”
“林大人?”莫笑非見他不回話,又耐著性子叫他一聲。
林思武大夢初醒似的“哦”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烏木馬車,點了幾下頭,又狠狠點了幾下:“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林某冒犯小姐罪該萬死,容大人,你就帶著小姐和馬車離開吧。”
容連舒了一口氣,神色都輕鬆起來:“多謝林大人了,那容某就先帶小姐去後麵休息了。這次小姐是王後私自叫來的,多日未見,思念得緊,沒有知會宮裏一聲,還請林大人多多包涵,不要把這事說出去,免得讓人說了娘娘的閑話去。”
林思武雖然不懂後宮爭鬥,但是王後自己破壞東宮的規矩顯然是不對的,仔細一想,便也沒多懷疑:“那是自然。”
容連又向林思武道了幾次謝,把莫笑非扶回馬車上,趕緊讓車夫把車駕走了。
林思武看著馬車漸漸消逝在夜幕裏,臉上還是燒得厲害。
旁邊跟著巡夜的小侍衛笑道:“林大人,你這不會是叫情竇初開吧。“
林思武漲紅著臉斥道:“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巡夜去!”
說完邁開大步帶頭向前走,不理會後麵傳來的一片哄笑聲。
“啊!”莫笑非還沒坐穩就被人拉得狠狠跌到別人的懷裏。
“你倒是真會跟人調笑啊?那個林思武是宮裏出了名的蠢石頭,你能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也真算是厲害啊。”一雙斜斜上挑的眼睛藏了針似的看著莫笑非,看得莫笑非渾身不自在。
“你胡說什麼!”掙開烏辰,理了理頭發,在旁邊端正坐好,氣息還有點紊亂。
葡萄珠似的圓滾滾的漂亮眼睛偏偏一副邪裏邪氣,塗了丹蔻似的嘴唇被小白牙咬得更是殷紅:“你就這麼不安於室麼?以後是不是非要我把你綁起來才能安心。”
“你在說什麼?”莫笑非回頭看了烏辰一眼,卻發現他已經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假寐了。一肚子話,隻好又咽回肚子裏。
“主子,到了。”馬車吱呀停下,外麵有人小聲說話。
烏辰淡淡恩了一聲。
外麵就有人掀開簾子,把烏辰請了下去。還想扶莫笑非,卻被烏辰冷冷斥開。
“下來啊。”烏辰站在馬車外頭,神色頗不耐煩,手卻朝裏麵穩穩伸著。
莫笑非把手放進烏辰手裏,被他一握,腰上被他托住,穩穩落到地上。
“這裏是梨非宮,平時來的人很少。”語氣漫不經心,卻解釋給她聽,想減少她的不安。
莫笑非點頭恩了一聲。
梨非宮,倒真是名副其實。
已經到了夏天,卻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梨花清香。
宮紗萬丈,都是大片大片的梨花白。起伏飄蕩間,有流螢點點。
“咱們現在混進宮裏,下一步要怎麼做?”
烏辰微微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容連帶著幾個人形色匆匆過來,手上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好像沉甸甸的。
東西潑得四處都是,還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站到梨非宮外麵等我。”烏辰接過一個火把。
“你要燒了這裏?”莫笑非一驚。
烏辰微微一笑,絕色容顏被火光映得有些鬼魅,琉璃色的眼眸,眼角斜斜吊著,玉色的芙麵,紅得快滴血的唇瓣。
“非兒,今天沒有北極星。”
遠遠的宮樂之聲依稀傳來,殿內依舊春光流轉,笑語歡歌。
鼓樂鳴瑟,歌妓們依舊笑語嫣然。
一個藍衣內侍匆匆從殿外跑進來,神色頗有些慌張。
一個衣著華麗些的內侍好像看見了,迎上去,藍衣內侍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華衣內侍臉色一變,匆匆跑上高階,在段天樞旁邊耳語。
段天樞麵色無異地聽完內侍的話,依舊含笑俯視著殿下的流春瀉玉,言笑晏晏。
“王上,微臣要身子有些不適,想先下去休息一會。”段天樞聲音不大,隻是剛好夠讓高座上的百裏無殤聽見。
百裏無殤正有些倦怠,隨意點了下頭,就揮手讓段天樞下去了。
夜色正濃,一行人步履匆匆朝著梨非宮前進。
火光掩映在森森古木當中,弱化了許多。
莫笑非看著眼前瞬間就燃起的熊熊烈火有些不知所措。一座精致靜謐的宮殿一刹那就成為明日黃花了。
“你要做什麼?”剛要轉身質問烏辰,卻被烏辰利落地點了三道大穴,瞬間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了。
“非兒,別恨我。”烏辰白麵如玉,唇紅似朱丹,一張精致麵容看不出情緒,隻是一雙眼睛黑得大火也照不亮。
“我不會讓你死的。”
烏辰的話讓她的心瞬間涼了。
難怪,今日宮宴要把一個毫不相幹的她帶在身邊,若不是做了周詳的安排,早就想好如何利用她,這一切又怎麼會這樣順理成章。
她是南詔國朝鳳公主,這身份的分量剛好夠她燒了一座梨非宮,卻能全身而退。
把烏辰當成一個不太乖巧的孩子,這是她最大的錯誤。
烏辰又溫柔理了理她的發,微微一笑,豔麗容貌妍若春花。
感覺到烏辰已經走開,莫笑非看著眼前一片濃煙烈火,木料在火中燃燒發出吡啵之聲。
“什麼人站在哪裏!”不遠處傳來宮內侍衛的質問聲。
時間拿捏得真準,一運氣,穴道竟然剛巧解開了。
回過頭,看見身後已經站了一批長劍在手的侍衛。
還有一個人,長身玉立,白衣勝雪,籠罩在火光裏,玉色的眸子染上一層淺薄的紅。
他還是微微笑著,在她的記憶中,仿佛他從來都是笑著的樣子的。從沒有生過氣,從沒有著過急,一向溫文爾雅,淡若幽蘭。
他隨手抽出旁人手中的一把劍,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段天樞笑得縹緲如謫仙,長劍架在她脖子上,聲音清泠如冰泉:“當真如此恨我麼?”
狹長玉色眸子泛出血絲,她第一次見他如此激烈的情緒:“非兒,當真如此恨我麼?”
莫笑非靜靜看著他不說話,任憑冰冷的劍刃割破她的皮膚。
有些東西早已割裂。
他們誰也回不到原點。
二師兄,我要嫁你。
他微微一笑,閑花照水,長指梳過她的發。
那時他說,好。
那時候她真的相信,少年懵懂,情竇初開,天高雲淡,似錦流年。
他們能坐在滿是蓮花綻開的湖邊,交錯無數個晨昏朝暮。
可惜,錯的開始,隻能是錯的結局。
他如今依舊看著她,隻是之間已經隔了一片汪洋大海。
“住手!”緊隨一聲冷喝,一雙手捉住段天樞越來越用力的手,“王上有令,朝鳳公主動不得!”
段天樞眼神一暗,又恢複一片平靜,慢慢抽下劍,看了一眼莫笑非已經被血染紅的衣領,臉上冷若冰霜。
旁邊那黑衣男子看見莫笑非,眼中閃過什麼。
這人怎麼這麼眼熟?
莫笑非多看了那人幾眼,總覺得這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那男子也看著她,顯然是希望她說什麼。
莫笑非頓了一下,微一欠身,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那男子聽了莫笑非的話微微一笑,神色卻有些失望:“公主言重了,麟亂隻是來傳王上口諭的。”
麟亂……
回頭在看一眼段天樞,依舊笑得淺淡,好像比最清澈的溪水還要幹淨。
眼中的戾氣已經沒有了,清清淺淺的澄澈。
梨花照水,跌落一片一片的潔白。
他的眼神越過她,看著一片火海,沉默得像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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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之中,夜色越深,也就顯得越安靜。
可是今夜卻不似平日,梨非宮一場大火湮沒了北華最美的宮殿。人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感歎這座被重重封鎖的神秘宮殿的美麗,就被這一場突然而起的大火吞噬了幹淨,隻能看到最後一點梨非宮在這場大火之中的淒美壯烈。
梨花少顏色,四月落春深。綠穠隔簾看,香雪壓滿枝。
白紗絲滌,宮花步搖。
不染胭脂的女子靜靜靠在軟榻上微微地笑。
她輕輕招手,好像說了一句什麼。
他沒有聽清,想再問她,卻睜開眼睛,發現是一場夢。
“公子,您醒了?”搖光弱弱問了一句,昨夜公子為梨非宮的大火操勞了整夜,這怎麼才剛躺下就又醒了。
“天亮了麼?”
“還沒。王上興致極好,與家臣內眷們在芳菲殿裏的宴會還沒結束呢。”
是麼……還沒有結束,梨非宮的一場大火,在他們眼中,當真什麼也不算麼?
一座傾城宮殿,現在隻剩一片灰燼。
“公子,您沒事吧?”搖光小心翼翼,深知昨夜段天樞心力交瘁,萬不能再受半點打擊了。
“沒事,叫人備車,我要回芳菲殿。”
搖光一急,道:“公子不可,身子怎麼能這樣糟蹋的,您趕緊躺下,再睡幾個時辰搖光才能放心。”
段天樞微微一笑,淡淡道:“你放心,我沒事。現在我不能睡,這一睡,咱們這些天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搖光聽段天樞這麼說,也隱隱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夜間梨非宮那把火顯然不是被莫笑非放的那麼簡單。
“那位姑娘現在正被禦林軍壓在偏殿裏頭呢,她燒了公子最喜歡的梨非宮,公子為什麼還要叫人關照著她?”搖光臉蛋鼓鼓的,微微有些吃味。
那個姑娘長得倒是漂亮,不過宮中絕色佳人她見得還少麼?也不見得她能比那些人出眾幾分。
“恩,讓人看著她就行了。我……不想見她。”起身披上外衣,一頭烏黑長發像是浸過水的緞子。
搖光聽了段天樞說不想見那女子,心裏好受了些,笑道:“那我去命人給公子備車,現在去,宮宴剛好沒完,我看今天王上是不打算早朝了。”
段天樞淡淡恩了一聲,神色平淡,讓人看不出想什麼。
芳菲殿裏的樂師已經奏了一晚,各個倦怠不堪,替換的人已經不知道換了幾輪。舞姬們臉上的妝也都殘退了,露出一張張倦容。
宮宴越是進行到末尾,越是有種繁花敗落,百花凋零的華麗哀婉。
可是高座上的人不說散,下麵的人就是再困再累也得撐著風花雪月,飲酒作樂,不敢流露出半分不耐。
一邊笑得溫和高雅的劉皇後朝殿下一名貴族招了招手,那人遙遙對著她點了點頭,起身對著百裏無殤行了一禮,朗聲道:“今日燁華逶迤,感吾王榮澤。剛接到通報,麒嘉恭賀王上又得一喜!”
百裏無殤笑道:“哦?王兒有何喜事要奏?”
麟嘉聲音平穩,讓殿內所有人都聽得見:“恭喜王上,太子殿下平安回來了!現在正在殿外候著呢。王上可要傳太子進殿?”
百裏無殤臉色一變,身邊的劉皇後笑得更加燦爛。
“傳!”
通報一聲聲,傳到殿外時也就不知道重複了幾遍。
歌舞宴樂稍歇,又一輪舞姬娉婷起舞。
而那雙眼睛依舊冷漠,絲毫沒有被這華麗柔豔的歌舞軟化。
“太子何時回的北華,怎麼未曾進宮通報本王?”百裏無殤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殿內刹時徹底安靜,連樂師都不約而同地停下,靜靜看著高座之上的百裏無殤,還有傳聞已經在無涯宮失蹤多時的太子,百裏烏辰。
“兒臣曾經請人傳報,隻是被回話,烏辰太子已死,而兒臣隻是個假冒的。”烏辰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恭敬一俯身,眉眼低順,嘴角卻嘲諷勾起。
“竟有這種事?看來真是有人膽大包天。”百裏無殤不痛不癢說了一句安撫的話,卻絲毫沒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既然回來了,就先好生修養一段時間吧。此次劫後餘生,本王定當好好賞賜一番。退下吧。”
烏辰抬起頭,遙遙和百裏無殤對視一眼,沉靜道:“是。”
鼓樂又起,歌舞又轉。
隻是殿內的人都各懷心思,但凡知道一點朝事的人,誰都看得出這次百裏無殤近日寵信國師段天樞。可是現在下落不明的太子卷土重來,一波才動萬波隨。
深宮之中又要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辰兒即日起就搬回東宮吧,本宮也是想念得你緊呢。”劉皇後目光晶亮,看著自己的愛子。
百裏無殤看了她一眼,也點頭一笑:“是啊,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年少時候多謝曆練也是好的。”隨口說了一長串光聽名字就覺得價值連城的賞賜,百裏無殤推說乏了,要下去歇著。
“王上!”一道清冷的嗓音夾雜在對烏辰此起彼伏的道賀聲中,突兀地顯出來。
百裏無殤微一怔,沒有回頭,隻留給殿下之人一道背影。
晨曦浮動,點點微光。
烏辰和段天樞都像是畫出來的人。
但是,烏辰更像是濃墨重彩色澤張揚的瑰麗百花,轟轟烈烈。段天樞卻像是筆鋒沾了太多水的素色寫意山水,一筆一畫都極淡,快要暈染消散一般。
他此刻站在天色微茫中,一身淺白的衣衫,長發如洗,是唯一一點濃重的顏色。
“梨非宮沒有了。”
沒有了。
點點梨花,如練白紗。
夢一樣淺薄的霧,就像他想要的一樣,從來都不重。
烏辰隔著遠遠的看他,他也看著烏辰。
年少時候,眼睛明亮又狡黠的孩子拉著他的袖子,要他和他一起捉迷藏。
宮人身上的粉香拂過,他們躲在紗幔後麵,無聲地笑。
“國師操勞了,在本宮眼皮底下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是臣妾的錯,還請王上責罰。”劉皇後屈身在百裏無殤身後,低著頭。
百裏無殤沉默了一會,道:“梨非宮年久失修,荒廢多年,一把火燒了就燒了吧。王後不必自責。既然天意如此,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王後與內苑商量著,再建座新殿吧。焦土之上,空著看著也難受。”
“錦妃去年就已經位階二品,如今卻還和宓妃一起擠在醒水宮裏,甚是委屈,不如建座錦梁宮,也算是對錦妃的補償。”
百裏無殤道:“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揮袖離去,後麵一片拜倒恭送之聲。
劉皇後嘴角微微勾起,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段天樞:“今日宴畢,諸位恐怕也都乏了,各自下去休息吧。”
轉身錦袍劃出一道華美弧度。
“恭送王後娘娘!”
烏辰看著段天樞,晨光一點一點撥開天際,輕風吹起他的發絲,幼時記憶力的少年還在微微笑著,臉上覆著一層淡淡微光,好像快要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