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東陵  第十一章 無涯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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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宮(一)
    “這裏就是無涯宮?”手扶在牆壁上,傳來一股沁入肌骨的冰涼。烏辰微微皺眉,傳說無涯宮是北華國脈所在,孱弱的北華縱然換過幾任君主依舊未被他國吞並的秘密皆在於此。
    可是這無涯宮不過是喜龍門地下一座暗宮,除了這透出絲絲幽藍熒光的牆壁,看不出任何奇妙之處。
    “龍某不過是接任了一座舊宅,又碰巧發現這麼一座暗宮,其餘可是一概不知,烏辰太子如此看著在下,實在是讓在下惶恐不安啊。”懷中還有美人在抱,龍孤涎一臉戲謔,實在讓人看不出半點“惶恐”。
    隻可惜話未說完,一柄尖細的長刺吐著冰冷的瑩瑩藍光,已經抵在了龍孤涎纖細優美的脖頸上。
    “太子的手下好功夫。”縱然因為碧蓮神功的關係,月圓之夜,自己的功力此刻隻剩下不到三成,可是能夠如此不動聲色,將武器抵在他命門的人,天下間,也還是寥寥無幾。打量著看了一眼手握長刺的長衣女子,一身深紫長裙,長至拖地,好像絲毫沒有考慮到施展武功時這身累贅衣服的不變,層層疊疊,繁繁瑣瑣,似一身華美的盛裝。
    “魏紫不敢當。”
    莫笑非冷冷打量著眼前冷似堅冰的魏紫,去年在西涼見她時,功力還連莫音絕的衣角都沾不到,而此刻,已經能占到功力受損的龍孤涎的便宜,這短短幾個月時間,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眼睛在她握刺的手上一掃,微微一眯。
    她的第十一根手指呢?
    “不許看別人。”拂袖遮住莫笑非的雙眸,語氣有點吃醋,有冷冷看了烏辰一眼,“太子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這裏,龍某和北華半點關係都沒有,恐怕是幫不上太子的忙了,既然如此,還請太子把龍某和內人送走吧,不然……”故意抬起一根手指,搭在頸間的銳利長刺上,輕輕一抹,好像要感受一下這凶器的溫度和銳利,“要我自己‘走’出去的話,太子恐怕會後悔的。”
    “哦?是麼。”緩緩踱步到龍孤涎麵前,撥開威脅著龍孤涎的長刺,笑得無辜,“那不如讓本宮看看,中了追魂散的龍門主,憑什麼,從這裏走出去。”
    ………………………………………………
    “酒醒了?”一道含著戲謔的嗓音從耳邊傳來。
    上官孤鳴緩緩睜開眼,看見一襲半舊白衣的莫音絕,長發如水銀傾瀉,正坐在塌邊,含笑看著他。冷冷閉上眼,不想看莫音絕眼中的嘲弄。
    “明知道那酒有古怪,何必要喝?聽說追魂散本是你天闕王室秘毒,別告訴我你不認得。”拈起上官孤鳴的長發,輕嗅,蓮香清淡,隱隱有種生澀的妖媚。抬起狹長黑眸,靜靜注視著他,“你心裏難受,所以故意折磨自己,是不是?”
    折磨自己?
    冷冷一笑:“我不會為她而傷害自己的,絕、對、不、會!”
    “是嗎?”語氣淡淡的,長眸也平靜如同死寂的潭水,幽暗又冰冷,伸出優雅得如同吸血鬼似的蒼白手指,握住上官孤鳴的,狠狠扒開上官孤鳴即使昏迷時,也攥得緊緊的右手,“那你親口告訴我,這是什麼?”
    一枚紅色盤扣,邊緣已經被燒得焦掉,發黑。
    “告訴我啊,這是什麼?”像是打量一件精美的玩物,雖然喜愛,卻絕對可以毫不留情地毀掉。
    “你知道的,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的。”
    他握著她嫁衣的殘骸,親眼看著她坐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他就是這麼可笑。
    “既然還喜歡她,為什麼不帶她走?她心裏最喜歡你。喜歡你超過我和龍孤涎。”將盤扣又放回上官孤鳴手裏,將他的手慢慢握緊,就仿佛這秘密從未被打開一樣。
    “她背叛我。我不原諒。”
    “她真的背叛你了麼?”語調冷靜得殘忍,“她怎麼舍得背叛你呢?我的孤鳴。如果她背叛了你,那麼,我早就已經殺了她。不守規矩的寵物,要受懲罰。”
    “寵物?她在你眼裏隻是寵物?那我呢?”冷笑著看他,這個如同惡魔一樣的男人,壓製著他,折磨他,一次一次想要摧毀他的男人。
    “她是玩物,而你不同。你是另一個我,你是我所愛的人,就像是愛自己一樣愛著的人。我壓製你,折磨你,是為了讓你不要太快成長,成長得太快的樹木,都會被最先折斷。現在你已經足夠強大,足夠冷酷,足夠與我匹敵,你缺少的隻是經驗,總有一天,我會再沒辦法控製你。那時候,我的遊戲才結束。”
    “遊戲?你的人生原來隻是在玩一個遊戲。那你最後能得到什麼?莫音絕,你真可憐。”冷笑,鳳眸緩緩逼出一股冰冷的寒氣,仿佛凍結了他滿身暗紅的火焰,像是地獄深處的修羅,鬼魅殘酷。
    莫音絕卻不以為然,細細整理著自己的半舊白衣:“你還不懂,當一切對於你來說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垃圾的時候,你的人生,就隻剩下遊戲了。越難得到的東西,越好玩。這就是唯一的規則。”
    緩緩起身,將滿頭銀絲束起,露出白皙光潔的脖頸,朝門口走去。
    “慢著。”上官孤鳴忽然開口。
    白色身影一頓,莫音絕沒有回頭:“什麼事?”
    門開著,看到門外一片淡淡煙霧般的淺色粉白,滿園的杏花都開了。
    “你的頭發為什麼會變白?”
    白色身影一僵,月光如水銀,傾瀉在他身上,如同絕美的仙眷。
    良久,莫音絕才開口:“不知道。”
    他猜沒有人能看得出,他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顫抖。
    無涯宮(二)
    長刺還抵在頸後,傳來絲絲沁涼。
    烏辰所帶的護衛不多,除了魏紫,隻有另外兩個玄衣,臉上帶著黑色鐵麵的護衛,亦步亦趨跟在烏辰身後,眼睛卻盯著龍孤涎。
    龍孤涎是什麼人?烏辰還不至於認為區區幾個護衛就能真把他製住。可是現在,龍孤涎卻願意讓他威脅著,在這地宮中尋找龍脈,定然有他自己的目的。可是,究竟是什麼目的?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烏辰漂亮的眼珠染上黑夜的暗沉,精致漂亮的臉孔因為陰沉的心思而顯得乖戾。
    想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要和龍孤涎太過為難,烏辰換上一副純真無害的漂亮孩子氣笑容:“龍門主,烏辰實在無意為難門主,不過,烏辰亦有王命在身,隻有龍門主將龍脈替小王找出,小王定然感激不盡。”
    龍孤涎依舊優雅如同惡魔,因為擔心莫笑非走路太多,會覺得累,還體貼地把莫笑非抱在懷裏。
    “若是能幫到太子,龍某豈有不盡心竭力之理,隻不過龍某實在不知龍脈這樣大的秘密,又何談幫忙呢。”
    龍孤涎分明是老奸巨猾,死不認賬。
    烏辰壓下怒氣,烏溜溜的大眼水汽充沛,把視線從龍孤涎身上轉移到了一直聽他們說話,卻安靜得好像空氣一樣的莫笑非身上。
    無辜大眼邪氣一眯:“天下皆知龍門主對一位絕色美人心心念念十八年,而如今,龍門主卻為另一位佳人移情了。看來朝鳳公主的魅力還真是不小啊。”
    烏辰已經見過莫笑非幾次,美人如玉,的確是能讓人一眼便恨不得為之舍棄天下,這位禍亂天下的紅顏禍水說不定正是龍孤涎碰不得的地方。
    美目柔如春水,眉黛猶如遠山,菱唇嬌嫩,紅潤芬芳。
    眼神一冷,真是個紅顏禍水。
    一道白色身影如同白鳥,從地宮上方的石崖上跳下來,輕盈地落在烏辰麵前:“回太子,今日來訪的全部賓客都已經被人看守起來了。四國王室成員都被請到上房‘休息’了。”
    烏辰微微一笑,勾起鮮豔的唇瓣:“流水辛苦了。回去我定然會向父王稟報你的表現,現在,你先可以回去了。”
    宮流水抬起頭,神色不虞,似乎有些不滿意烏辰剛剛才利用完他,而此刻就要將他踢倒一邊,礙於身份,還是恭敬道:“流水願跟隨太子左右。隻是……家主之仇……”
    “流水不必擔心。本宮答應了你的事,自然會做到,難道你不信任本宮麼?”話尾語音奇異地一揚,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宮流水眼神一冷,卻還是恭敬地俯身一拜:“隻要太子記得答應過屬下的事就好。”
    直起身,走到一扇雕花石門前,輕叩三聲,石門應聲而開。原本陰暗的走廊因為石門內泄露出來的溫暖燈光而明亮了起來。蛇形燭台傾斜著,火苗如同信子,從蛇口吐露出來,映得坐在木椅上的人臉色有些鬼魅。
    話聽不出是對誰說的,段天樞清淺的笑容仿佛是在等待遲遲不來的老友,有些疲倦,有些無奈:“你們終於來了。”
    ……………………………………………………
    “殿下,北華的人已經把今日宴上的賓客通通軟禁起來了,除了西涼,南詔,東陵,還有咱們隨身帶著解毒的禦醫,武林門派中的人,都沒有抑製追魂散的解藥,咱們要不要送過去。”幹將立於上官孤鳴身後,恭敬道。
    追魂散是天闕王宮秘藥,此刻若是天闕以太子的名義將解藥施予武林眾人,定然會對太子的名譽有極大好處。這些素來滿口仁義道德的江湖莽夫恐怕心中還會感恩戴德,說什麼要誓死效忠也說不定。
    “不急,現在這些人中了追魂散,不會給咱們惹什麼麻煩,先去派莫邪查一查烏辰此次來喜龍門究竟什麼來曆。那地宮究竟對北華有何等重要。”
    據他所知,北華王雖然正值壯年,卻身患宿疾,體質孱弱,年至27才生出烏辰這麼一個兒子。除非喜龍門的地宮真有什麼古怪,不然他也不會以自己的獨子來範險。要知道,此次烏辰的做法可謂膽大包天,不僅在龍孤涎的地盤上,對四國王室貴族下毒,還對天下武林予以挑釁,若非北華王授命,他恐怕也沒這麼囂張。
    幹將沉聲一應,又道:“殿下,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上官孤鳴鳳眼一眯,看得幹將一寒,趕忙低下頭去:“屬下該死。”
    上官孤鳴一揮衣袖,猩紅色的袖袍上金線壓出複雜繁密的花紋,翻身坐在長椅上,雍容華麗如九尾妖狐,尖尖下巴一抬,道:“無妨,說出來聽聽。”
    他與幹將主仆多年,很清楚幹將的脾性,耿直剛毅,卻是個直腸子,心中若有十分,有九分是他這個主子,還有一分,就是被他自小看著長大的莫笑非。若是他真有什麼話是要頂撞自己的,恐怕也一定和莫笑非有關。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想聽聽。
    他想聽聽和有關她的事。
    幹將膝蓋一沉,單膝跪地,聲音懇切:“自幹將奉夫人之命侍奉太子起,心中便隻有主人。助主人匡複大業,幹將萬死不辭。可是……”
    “可是什麼?”修長手指把玩起梨花桌上的一隻青玉杯,聲音平靜,沒有絲毫不快。
    “可是幹將覺得,大業固然重要,主人也不必將自己的幸福犧牲。何必委身於決明王,做出此等為天下人嗤笑之事,這叫幹將,如何麵對九泉之下的夫人。何況……還有朝鳳公主對主人情深義重。朝鳳公主乃南詔天女,又是東陵青玉王的獨女,與朝鳳公主在一起,何愁不能得到南詔和東陵的幫助,又何必去向西涼示好。”幹將頭埋得更低,心裏清楚,若是稍有差池,這番話就會給他引來殺身之禍。可是看著事情發展,他卻不得不說。主人何必舍棄青梅竹馬的少宮主,而去和莫音絕在一起,這簡直是對主人的玷汙,更是主人的奇恥大辱!
    “哦?幹將覺得,莫音絕不如莫笑非?”長眸春水流瀉,一襲紅衣嬌豔如火,伸手撥開近在咫尺的珠玉窗簾,窗外粉白的杏花雲海映入眼簾,倒影在漆黑瞳孔上,變成一片霧般蒼白。
    “朝鳳公主對主人的情義,任何人都看得出。”幹將解釋。
    微風拂過,杏花落在他唇上,舌頭一舔,將柔嫩的花瓣帶如口中,細細地品嚐,澀澀的,苦苦的,空有甜美的外表,卻是這般難以下咽的滋味。
    “你下去吧。”
    “可是,太子……”
    “你低估了我,更低估了莫音絕。”更多的杏花花瓣隨風飄來,窗口出已經積了一層如薄雪般的花瓣,晶瑩剔透,在滿月的光輝下,如同象牙雕琢的。
    “莫音絕……”鮮紅的唇瓣勾起,形成一抹令人膽寒的嗜血弧度,“他大概還不知道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微微側頭,長發滑落在窗邊,花瓣夾雜在黑色瀑布中,如同薄如蟬翼的精美碎片。
    “他後悔的樣子……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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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杏花……”望著手心如淚滴形狀的花瓣,莫邪微微出神。
    精致得不似人類的眉峰微微蹙起,緩緩合攏掌心。
    滿月的光輝清透得妖異,映得來人的臉色仿佛透明。
    “你是……”莫邪驚詫地睜大眼睛,顯然覺得來人的出現太過出乎意料。
    黑色鬥篷在微風中卷起起伏的弧度,杏花零落在黑色的底幕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我可以帶你們去地宮,隻要一個條件。”聲音冰冷,沒有溫度。
    “什麼條件?”
    “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可以殺一個人。”
    “誰?”
    “宮流水。”
    無涯宮(三)
    “二師兄,”看著眼前雖然有些消瘦,卻依舊清拔如空穀幽蘭似的嫡仙,莫笑非微微失神,“你……”
    “我等你很久了。”段天樞依舊笑得如一汪平靜碧綠潭水,發絲垂落在肩膀,麵如美玉。
    “二哥。”笑得妖精似的烏辰靠在青灰色石廊上,手指放在腰間,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一隻青綠色小瓷瓶。
    烏辰是北華出了名的“嬌顏”太子。說是嬌顏,說因為烏辰容貌嬌媚,有幾分女子的嬌美,是北華出了名的美貌郎君,皇親國戚,朝中忠臣,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抱著幾分把女兒嫁給烏辰這位嬌顏太子的心思。隻可惜烏辰今年不過十六,年紀尚小,若是過個幾年,恐怕求親的說客更是要踏破太子府的門檻兒了。
    可是這看似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卻看的莫笑非心底泛上一股冰冷。
    這笑像極了……一個人。
    段天樞嘴角笑意淡淡的,似乎對烏辰“親熱”的一聲“二哥”半點沒有反應。反而對這莫笑非柔柔一笑:“非兒臉色不好,是這些日子累著了?”
    “沒……”低下頭,避開段天樞快要碰到她臉頰的手,嘴角扯起一抹淡如杏花的笑,“這些日子很好。二師兄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看著他的眼睛,固執地要看出其中隱藏著的秘密。
    可是段天樞的眼睛卻平靜無波,坦然看著她,隻因為她的逃避而漾起一道漣漪。
    但笑不語,轉而看著一直笑得妖孽的龍孤涎,青玉色的眼睛深得看不見底。
    龍孤涎眼睛掃過莫笑非,停頓在段天樞身上,帶笑的低沉嗓音響起:“好徒兒,這是記恨師父廢了你的腿,才串通外人,要給師父好看麼?”
    不等段天樞說話,一旁看了好一會好戲的烏辰甜笑著開口:“逆雲王說笑了,我們怎麼會是二哥的外人呢?”
    故意叫龍孤涎逆雲王,擺明了是將龍孤涎放在東陵的位置上。若是單純隻是喜龍門門主的身份,龍孤涎自然不必給北華好臉色,可是一旦把他放在東陵十七王爺的身份上,除非龍孤涎當真冷血無情到不拿東陵黎民百姓的性命當回事的地步,否則,他就不能和北華翻臉。
    果然,龍孤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眼神也暗沉了許多:“那看來是小王想錯了。”
    “十七王爺貴為東陵皇儲,今日烏辰鬥膽將王爺請來,不過是想拿回屬於北華的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對王爺來講,不過是件廢物,何不借此機會,與北華結好,總好過為了那麼一件對王爺和東陵來說根本毫無意義的東西,與北華交惡得強。王爺,您說呢?”烏辰嬌嫩的少年臉頰上笑得無害,可是一雙沉寂的眼睛,卻讓人怎麼也想不到這是一雙年紀還不到十六歲的少年的眼睛。
    烏辰的眼睛,好像死去的潭水一樣。
    淬了毒,黑暗,看不見底。
    不喜歡這樣的眼睛。
    莫笑非正看著烏辰的眼睛出神,卻冷不防對上烏辰看向她的目光。
    和段天樞一樣,青玉色的眼珠,隻是,一塊是暖玉,一塊是凍玉。
    等等……他剛才叫段天樞……
    “二哥,你的心上人看的烏辰都臉紅了。”烏辰甜甜笑著,話雖然是對段天樞說的,可是眼睛卻沒有離開莫笑非。看著莫笑非臉色一白,笑意更深。
    莫笑非緊張看了龍孤涎一眼,發現龍孤涎還是那副痞子似的笑笑樣子,好像聽了烏辰的話,一點也不生氣,看著她的目光柔情似水。
    可是越是這樣平靜又寵愛的目光,越讓莫笑非心驚膽寒。
    平靜的龍孤涎遠比憤怒的龍孤涎來得可怕。
    看著莫笑非與龍孤涎的視線交彙,段天樞嘴角的笑意微微淡化了一些。
    她隻是看著龍孤涎。
    即使聽了烏辰說了那樣的話,她也沒有看自己一眼。
    可是他還是微微笑著。
    這張臉,真是再完美不過的……麵具。
    ……………………………………………………
    蛇。
    他想,他是蛇。
    他的心和血一樣冰冷,他從沒體驗過焚燒的熱度。
    不是,或許,有過。
    很久以前了,她笑笑的,握住他的手,掌心傳來的溫暖,差一點就要將他融化。
    可惜。
    差一點。
    張開狹長美目,重瞳冶豔,漫不經心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妖精美人,鮮豔紅唇勾起一抹笑意:“為什麼來找我?”
    “你會去救她。”長長大發絲滑落頰邊,如畫一般的精致麵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莫邪求西涼王,救救……少宮主。”
    少宮主。
    故意這麼說,希望莫音絕念在當年九音宮的舊時日,去救救她。
    莫邪心裏清楚莫音絕和上官孤鳴的糾葛,但她卻不清楚,他究竟對莫笑非幾分真心。
    她在賭。
    哪怕真心隻有一分,她也能贏。
    “找我,卻不找上官太子,這是為何?”並沒有開口讓莫邪起來,隻是一臉溫柔看著莫邪。
    “太子太過虛弱,若是硬闖無涯宮,定然……凶多吉少。”上官孤鳴的赤蓮神功的反噬並沒有被根除,這個秘密,她已然守不住。
    “看來我是多此一問了。”上官孤鳴的身體如何,他心裏清楚,隻是想試探莫邪的真心,長眸一挑,“那我再問一句,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去?”
    “決明王……您為她一夜白頭。您是她的……白衣郎君……”莫邪跪在地上,低著頭,淚水順著尖尖下巴,滑落,墜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有點羨慕。
    非兒的……白衣郎君……
    莫音絕臉色微微一變,眼中不知閃過什麼。
    “抬起頭來。”
    莫邪緩緩抬頭,滿臉淚痕在燈下閃著光。
    莫音絕嘴角勾起,笑得得意:“記住,有些東西,不能妄想。”
    “是。”莫邪回答。
    “我會去救她……”故意看著莫邪益發蒼白的臉,“誰叫我是非兒的——白衣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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