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東北起，花葉正低昂。
    暗蓮宮是九音宮的地下暗宮，雖然位於地下，卻依舊叢花修竹，流水嬋娟，和九音宮同樣布格，分九個暗宮，莫音絕居於九宮之首，芙蕖宮。
    殘秋殿裏分外冷清，幾個素衣宮人抬著一個金縷玉絲扣的巨大箱子，匆匆從隔楊門穿過。幾個宮人雖然衣著樸素，妝容清淡，卻腳步輕盈，抬著一個幾乎能盛下十個人大小的箱子，看上去卻像是輕如鴻毛，毫不費力。
    兩行八人，跟在一個朱旭藍的春衫宮人身後，一言不發。
    “停。”前麵帶路的藍衣宮人一揚手，後麵八人聞聲立刻收住腳步。
    如果人是抬著重物行走，那麼驟然停住，必然立而不穩，這幾個人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藍衣宮人不動聲色地朝殿上藻井的橫柱上望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又一揚手：“起。”
    八人又駕起木箱，沉默而快速地移動起來。
    “爹爹找我。”莫笑非長發未挽，隻是隨意披散著，素顏不沾半點胭脂，卻更顯晶瑩剔透，白玉無暇。
    賞花人轉過身來，一身杏黃長衫，顯得在一片濕潤純淨的綠色裏，溫柔修長。
    看著莫音絕身後青翠欲滴的一片蘭草，莫笑非微微有點晃神。
    “非兒，沒有打理一番就來見爹爹了麼？”聲音含笑，眼底是瀲灩春波，柔柔撥弄著莫笑非散落的發絲，“不過也好，春乃萬物勃發之際，不宜束發。”
    莫笑非微微避開莫音絕的手，眉眼低垂，沒什麼表情。
    莫音絕淡淡一笑，並不慍怒，緩緩收回手，雙手疊交於身後，轉過身去，看著一片青蔥蘭草，無花繁葉，鬱鬱蔥蔥，一片蓬勃的生機。
    “今年的千指蘭長得極好。”莫音絕眼神悠遠，極目盡是綠色，悠悠不斷。
    “當年爹爹教我彈琴的時候，暗蓮宮還沒有千指蘭呢。”莫笑非微微一笑，蹲下身去。
    蘭草茂盛，站立時，沒過腰際，一蹲下，就把頭頂都沒過了。
    長發蜿蜒委地，如漆黑的緞帶，柔軟地盤踞著。
    泥土濕潤，走進白發園的時候，鞋子沾了一點，踏在結實而又有彈性的土地上，呼吸都有草香泥香。
    莫音絕拍拍她的頭，一旁的枕水，已經抱琴等候多時，看見莫音絕的示意，把古琴和琴桌放在蘭草前。
    草葉極長，還沾著氣味清新的潔淨露水，伸到琴弦之間。
    長指輕輕拂開草葉，撥弄在根根長弦上。
    音色古樸沉靜。
    “《堂映春草》。”莫笑非柔柔說出曲子的名字。
    春意勃勃，音色悠遠，意境空淨，頗有禪意。
    觀察著莫音絕的臉色，莫笑非淡淡地說：“可是爹爹，這曲子，似乎很冷寂啊。”
    “是啊……”莫音絕輕輕撫摸著碧綠欲滴的青青蘭草：“可能爹爹隻是有點寂寞。”
    空穀有佳人，倏然抱幽獨。
    東風時拂之，香芬遠彌馥。
    好像真的隻是忽然覺得有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