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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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歸鄉】這個詞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回蕩,沒想到我的心願竟這麼快就實現了,隻是這歸去的鄉,早已不歸我林家管轄。
叛軍滿足了我的要求。
銀兩不多,隻能在村子邊買下一座簡陋的土屋,吳安追隨我來到此處,毫無怨言,他的腳傷略有好轉,這些天我幫村民幹點農活,以便換取些吃食和衣服,雖然村子早已不歸我林家管轄,但村民們仍然敬重我,他們知道我的身份,而我謝絕了好意,我不想白受恩澤,總要出點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我提著一兜小魚苗向家走去,從晌午時分開始,我在村口的大伯家磨了半天豆子,他便將此作為犒勞,並教我如何照料。
推開家門,我環顧四周,落眼出沒有一塊好地方,黃土包裹著枯木,邊角處滿是凸起的木渣,屋頂搖搖欲墜,木梁已經斷裂不堪,房子僅靠著幾根木柱支撐,好似交錯的竹林,隻是沒那般壯闊,但好歹也是一個能稱為“家”的地方。
“少爺……”屋內有了動靜,許是聽到了我開門的聲音。
“都說了多少次了?莫要再叫我少爺,喚我名字便可。”
吳安停下了手頭的活,擦去額頭的汗珠,他憨憨地笑道:“不讓我自稱下人,我已經做到了,但是……我還是習慣叫你少爺。”
“行罷行罷,別太累了,你還在養傷。”
吳安可能並不習慣享受,叛軍處理了他的傷口,臨走前送了幾副內外兼備的藥,白天吳安總是和我一同醒來,他也想為今後的生活出點力,有時編草繩,有時修補破損的牆體,有時我中午顧不上回家,他便支著拐杖做些簡單的吃食,從未叫苦,甚至一天比一天開心。
“這魚這麼小,該怎麼吃?”
我笑嗬嗬地答道:“這魚是用來養的,養大了再吃,多了可以拿去賣掉。”
“死水潭的魚不好吃……”話音剛落,他突然改口,“不過有魚吃就很好了,辛苦少爺了。”
“何必再唯唯諾諾?我們已經是平輩了,你有想法可以說出來。”
“其實我的傷並無大礙,可以出去幹活……”
“等你痊愈再說吧……”我皺緊眉頭,右眼皮突然一陣抽搐,我下意識地抬起了手,竹籃應聲落地,撞擊將圍填的葉片震起,水從縫隙中流了出去,我趕忙蹲下身補救我的過錯。
“怎麼了?”嚇得吳安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他蹲在我的身前,撫著我的額頭,仔細查看我的臉,許是我的抽搐扭曲了我的表情,讓他分外擔心。
“完了,水都流光了。”我有點可惜。
吳安顯然並未注意我腳下的魚,我抬起頭看著他瘋狂轉動的眼珠,像是一定要在我臉上找到問題似的,行動不便,他隻得單膝跪地,側著身子,讓受傷的腿保持挺直,我將他扶起來,安置在床邊。
“我最近總覺得右眼不舒服,前些天半夜突然發痛,害得我醒過來後困意全無。”
“村裏的郎中……”
我打斷了吳安的話,“改日,等我閑下來便去。”我不想他太過擔心,或許他習慣於服侍我,如今地位改變,他還未適應,受寵若驚。
“我煮了粥……”吳安呢喃道。
“我在路邊挖到一塊紅薯。”說著我從懷中將它拿了出來,不大,似乎還未成熟。
“紅薯?”
我點了點頭,正要向爐灶走去,忽然心裏一慌,仰頭向屋頂望去,一道蔚藍從裂縫中鑽了進來,不知為何,我心中的滿是疑問,但卻不知道疑從何來。
吳安看出了我的異樣,但他並未多嘴,他坐在桌邊,為我盛飯備筷。清粥小菜,粗茶淡飯,雖然奢華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但我對現狀很是滿意,目前的生活略顯清苦,可我再也不用奔赴戰場,更何況枕邊的人甚是撩我歡喜,我拾起竹筷,難掩笑意。
“少爺……”吳安定是好奇我為何而笑,他雖然不明,但也被我傳染,嘴角上揚,傻嗬嗬地望著我。
我將冒著熱氣的紅薯掰成兩塊,送入嘴中,果不其然沒什麼甜味,對於這些天的飯菜來說,倒也是個不錯的調劑,我將另一半遞給吳安,忽然,我的右肩像是爆裂一般,懸在空中的手不聽使喚,眼看著指間的紅薯掉在地上,我想伸手去撿,但為時已晚。
“沒事!”吳安從地上撿起紅薯,他簡單地拍落灰土,直塞入嘴中,眯著笑眼,一邊咀嚼一邊稱讚,“好吃!”
我並沒有回答,重心右移,我隻覺得呼吸困難,我嚐試舉起筷子,汗珠已經爬滿了額頭,右眼皮猛然跳動,窒息感油然而生,我支起身子,右腳一陣酥麻,失衡的我重重地栽了下去,吳安趕忙接住了我,攙扶著將我安置在床上,他跪在床邊,手足無措。
一股刺裂從我的右胸爆發開來,喉中像是塞滿了異物,一陣炫目,我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少爺!少爺……”耳邊滿是吳安的呼喊,聲音愈發朦朧,不出片刻,我連他的呼喊聲也失去了。
【不對。】
我一個側身摔下了床,落地時竟然完全沒有知覺,胸口像是要炸裂一般,疼痛感迅速蔓延開來,我的右手不聽使喚,隻得用手臂撐起身軀,我回過頭,淩亂的床邊一片暗紅色的血跡,環顧四周,屋內仍然保持著吃飯時的模樣,隻是這吳安不見了,連同他的聲音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摸向胸口,像是有千萬個針在皮肉間進出,撕開衣服,卻並沒有任何傷口。
“不對……”
我爬向火爐,抄起一塊木柴,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走出家門,我仰頭向天,碧藍的天空萬裏無雲,但不知為何,心中躁動不安。
“吳安!”我大聲呼喊,但是並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遠處的孩童仍在嬉鬧,他們並未發現我的異樣,“吳安!你在哪?”
……
“吳安!”我猛地睜開雙眼,從床上坐起。
“喵!”黑貓嚇得跳開了,它落地後仍然悻悻地看著我,像是我的突然驚擾了它的睡眠。
“沒事。”和燦撫向我的胸口,將水杯遞給我。
“太真實了…這次……太真實了……”我呢喃道:“它又來了,那夢…又來了…”
“別怕,我在。”
記憶好似泉湧,夢中的畫麵仿佛曆曆在目,我用了好久才將其消化完畢,“這夢……我好像做過,但是……好像有哪裏不對。”
“我是催眠師……”和燦突然表露身份,他接著說道:“我是來幫助你治療的……對不起,不是治療,是……幫助你。”
“我真的沒有得精神病,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以前總是發生在在晚上零時,今天……”
和燦歎了口氣,他一改高冷模樣,滿臉愁容,“快到時間了,你該去上班了。”
“那我怎麼給你付錢?”
“付錢?”
“難道你白幫我嗎?”
他笑了,不同於以往那般轉瞬即逝,他笑了好久,笑得大聲,“等你好了,我再要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