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傷上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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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湄!”楚兮撲過去抱住了楚湄。
季七北眼皮子上下一碰,眨眼間,周圍的時空凝滯了一般,人事物好似都變成了木雕畫,一動不動。
唯一能自由的幾人便是:季七北、淩術、桑隕、顏笑、符歎。
嬰兒的啼哭聲由遠至近,伴隨著讓季七北眼熟的聲音,來到了喜堂。
“凡間的嫁娶如此熱鬧的麼。”濤遙托了一枚繈褓過來,他與符歎對上視線,隻一眼,便讓符歎暈了過去。
巫族還是不要再摻和進來了,鬧心。
“你、你能下凡?”季七北隻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說路都封死關閉了麼?!
“暫時的。”濤遙說著將懷裏的繈褓順手塞給了淩術,總覺得季七北這弱柳扶風的樣子會把孩子捧摔了。
“這隻是一道靈力分出來的替身,做完事情我就回去了。”
季七北不明白,為什麼要送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孩子是?”
桑隕和淩術一看便知,這是個擁有讚天血脈的孩子,但並不純粹,甚至可以說稀薄。
“生在神界,卻和常人無異,天帝命我送還人間。”濤遙解釋道:“任憑你處置了。”
顏笑湊過來盯著淩術懷裏的嬰兒,欣喜道:“桑隕,咱們養了吧,讓他喊你娘。”
桑隕理都不帶理的,一聲不響地從淩術手中接過孩子。
倒不是桑隕聽進了顏笑的話,而是他知道這位天界的使者此番前來,另有其事。
“滯留人間的讚天不多,卻都是與凡間有所牽扯的,天帝不願重蹈覆轍,遂派末將來當個說客。”濤遙的目光鎖定了淩術,不疾不徐道:“前任大祭司已與人族聯姻,季七北還是凡胎,又跳了碧落天,再無天緣,故而剩下這位小兄弟,有何打算?”
淩術眉梢一挑:“明知故問。”
“非淩術不可?”季七北心都涼了半截。
濤遙來自天界,強行帶走淩術輕而易舉。
“現世僅存的幾個最佳人選中,由於孟寧先生父是人,不作考慮。”濤遙慢條斯理地用排除法:“而霍連,已是廢人一個,更不用考慮。”
季七北驚呆了,照說霍連應該是除了淩術之外最強的讚天,沒什麼人能傷到他,怎麼廢的?
然後季七北就想起自己身上有霍連的“善”,說不定和這個有關。
“你本該是讚天族長。”濤遙輕描淡寫道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卻否了天命,屈居於此,即便是天界花草化形而成的仙靈都不能沾染塵世齷齪,更何況是古神一脈,天規無情,若執意不歸……”
淩術不等他說完,走上前眯起眼沉聲反問:“如何?天道不容,毀我修為,亦或是,殺雞儆猴?”
“不、不行!淩術別過去!”季七北恐慌地扒拉著淩術,企圖把他和濤遙分得遠些。
“不用那般大動幹戈。”濤遙雙手合十召出了一隻冰晶凝成的瓶子,晶瑩剔透,裏頭裝著更為清澈的水,“比起天雷轟炸,我想到了一個更為快捷的法子,算是我賣給小祭司的麵子,讓你體麵些。”
淩術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季七北卻已經猜到了,他撲過去,兩手握住冰晶瓶,瓶身與人體的溫度觸碰,炸裂開來,裏頭的水潑了季七北一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七北像是在釘床上打滾,渾身淌血。
“七北!”淩術過去抱他,那些水已經滲進了季七北的皮膚中,紮得他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你做了什麼!”顏笑衝過去,被桑隕單手拉住。
桑隕對濤遙的做法不滿,語氣冷淡:“他已經跳過碧落,再受一次,天界真就這麼想要他的命?”
“非也。”濤遙擔保道:“凡人淌過天河是不會死的,虧得他不是完整的讚天,不至於殞命。”
季七北失血過多但又因為疼痛暈不過去,身體還記著在碧落天中的煎熬和痛苦,他無法抑製地顫抖恐懼,牢牢抓著淩術的衣服,呼吸困難,一張口,血氣上湧,吐了淩術一身鮮紅。
淩術雙手抖得快抱不住季七北了,悲憤交加,落下了淚。
“末將這就回去複命,叨擾了。”濤遙臨走之際望了眼季七北,對這個小小的少年頗為欽佩。
也難怪那些老神總說凡人擁有神族都望塵莫及的勇氣。
一枚仙桃從濤遙的袖子裏掉出來,滾落到淩術身旁,濤遙走後,停滯的時空恢複,所有人都突然倒在血泊中的季七北嚇到了,瞿成之在驚疑中被同伴拉走。
“七北!”
季天南和季鈞霆衝了過去。
桑隕將繈褓交給顏笑,撿起桃子,擦了擦遞給淩術:“顧不得那麼多了,先想辦法給他吃下。”
季七北無法吞咽,淩術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連皮帶肉嚼爛了,嘴對嘴喂給季七北。
桑隕在那之前刮了一小塊下來,來到楚家兩姐妹身邊,擠出些許汁水到楚湄的唇間。
楚湄受不了那麼濃重的仙氣,情況不似季七北那麼淒慘,隻需幾滴桃汁即可起死回生。
楚兮目瞪口呆,看著楚湄頸項的傷口愈合,感受到她的脈搏和呼吸,喜不自禁:“湄湄!”
楚湄雖然醒了,但還在神遊太虛,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有些茫然地回望著抱著她的楚兮。
……
季府亂作一團,但讓人意外的是,負責忙前忙後安撫賓客、賠禮道歉,打理家務的是本該成親的季鈞霆和楚湄二人。
他們來不及換下喜服,就見兩人紅紅火火地進進出出,將家中打點得井井有條。
據說家主和家主夫人都在內院,陪著他們突然重傷的小兒子。
仙桃上的仙氣將碧落天河的水引了出去,季七北這才不再痛了,馬上昏睡過去,體溫還低得駭人。
“是我不好。”淩術自責不已,沒攔住季七北,或者手快一點把那瓶子打翻。
“我能好哪裏去?在自己家,倆兒子都出了事。”季天南坐在床下的地上,懊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阿秀還哭倒了身子,我真他娘沒用!”
淩術握著季七北在被子下的手,坐在床邊踢了踢季天南的屁股:“行了,讓新婚燕爾給你收拾殘局已經夠缺德的了,七北有我,你出去料理家事吧,免得有人趁虛而入。”
“怎麼辦……淩術,我後悔了。”季天南一生磊落不羈,卻在此刻有了濃烈的悔意。
“後悔我活過來?”
“我後悔獻出的是七北,不是我……”
“……”淩術太陽穴直跳:“少惡心我,滾出去。”
季天南拍拍屁股起身:“真不要我陪?”
“他好不容易睡下,你這嗓門別給他吵醒了。”淩術柔聲細語地趕人。
季天南隻好躡手躡腳退出屋子,恰逢門童通報,說是有人求見季七北。
現在季七北能見人?
天皇老子都不見好吧!
“先別理會,煩著呢。”季天南就這麼把人晾著了。
瑣碎的事情就是一茬又一茬割不完的韭菜,接二連三的冒出來。
老人家有衝喜的說法,季天南聽了家中老婦人的提議,狠下心決定把這親結踏實了,就是委屈了季鈞霆和楚兮,成個親像打仗,爭分奪秒。
於是季家上下齊心協力,忙活到大半夜,總算是將第二天重新拜堂的物品都準備齊全,新人也都分了兩院歇息,明日拜堂後再入新房。
當晚,淩術行色匆匆,直接敲開了桑隕的房門,也不管顏笑是什麼臉色,單刀直入地問:“七北這樣,可以麼?”
桑隕麵不改色地答:“緩幾日,先穩住傷勢。”
顏笑被他們這一本正經討論能不能行房的態度逗樂了:“既然神將有意留仙桃續命,那必然是有用的,我信季七北福大命大撐得過去。”
淩術垂下眼簾,他太心疼季七北了,眼睜睜見他這麼一天天消磨下去,卻束手無策。
最後讓他打消念頭的,還是顏笑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可別熬過了碧落天,折在了巫山雨,那就得不償失了。”
“謝了,你們早點睡。”淩術說完就走,裝作沒看見桑隕脖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痕跡。
一刻不誤地趕回季七北房中,隻見他儼然一副做噩夢的神態。
“七北?七北,七北醒醒。”
淩術喚了幾聲,沒喊醒季七北,正當他準備進入季七北的夢境時,季七北排斥地掙紮了起來,驀地推開了淩術,驚醒過後雙目渙散無法對焦,喘息的同時渾身戰栗。
神誌不清的季七北,對淩術的呼喚也沒反應,淩術便起身去取了安神香,點上一支放在床頭。
季七北在安神香的催眠下,這才慢慢合上眼,而後一夜無夢。
……
翌日又是複昨日的鼓樂喧天,高朋滿座。
隔著好幾個院落,淩術都能聽到鞭炮的脆響,他坐在床邊守護著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季七北,眉梢沾染了些許哀愁。
沒喝上季鈞霆的喜酒,季七北很可能會抱憾終身。
“淩公子。”外頭小廝輕扣門扉:“老爺請您去喝上一杯喜酒。”
淩術垂眸道:“不必。”
小廝唯唯諾諾地傳話:“老爺說了,您是長輩,大少爺於情於理應當敬您一杯,況且二少爺的這杯,也得請您代喝。”
淩術想了想,應聲道:“我過會兒去。”
將屋子“布置”好,淩術出門前連著加了三四重結界才放心離去。
方才傳話的小廝在淩術走後折了回來,停在屋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粗糙的原石,石縫中能看到剔透的玉質。
他毫無顧忌地砸了原石,劇烈的鳴響直擊靈魂深處,把屋子裏的季七北硬生生喚醒。
季七北短促地慘叫了下,神情恍惚地滾落床沿,他扒著床頭的柱子捂著頭,這種感覺太過熟悉,是醒靈玉。
“二少爺!”小廝故作大聲地拍門驚叫:“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出事了,又有人來搶親,老爺夫人都受傷了!”
季七北人還是懵的,聽到之後沒有多想,跌跌撞撞去開了門,邁出去一步:“你說什麼?!”
小廝眼前一亮,得手了!
“你……”這麼近的距離,季七北再虛弱也看出來了,這是個巫族!
小廝二話不說把季七北劈暈扛走。
“站住!”察覺到同族的符歎趕到,毫不猶豫召喚了阿息出來。
“別過來!”扮作小廝的巫族現出本來麵目,竟是一張不滿詛咒的窟窿臉,尤為瘮人。
窟窿臉掐著季七北的脖子,隻需輕輕一捏,就能直接捏斷。
“阿息回來!”符歎咬牙切齒地下令,並威脅窟窿臉道:“七北身份非比尋常,你綁他,沒好處。”
“身份特殊,才夠份量。”窟窿臉拖著季七北步步後退,然後一躍而起,跳上了房頂,“我們的族長居然與讚天祭司為伍,真叫人不恥!”
符歎知道族中對他與讚天交好的行徑不滿,且有許多殘黨暗中慫恿,煽風點火,企圖分裂巫族,重蹈覆轍。
“你確定你走得出季家?”
符歎話音剛落,前頭拜完堂的、喝完喜酒的、湊熱鬧的、看家護院的……都圍到了這片屋簷下。
淩術眼中血色翻湧:“你放肆!”
“你冷靜!七北在他手上。”季天南這會兒也炸了毛,但他為了季七北的安全著想,還是死命拽住了瀕臨暴走的淩術。
“喲,這兒還有戰隱。”窟窿臉認識顏笑:“夠熱鬧的啊。”
顏笑微微眯眼:“這位兄台,你長得太過猙獰,還是下來說話吧,仰著頭看,實在太像馬蜂窩。”
窟窿臉把指甲卡進季七北頸項的嫩肉中:“你再不閉上狗嘴試試。”
顏笑隻好消音,無奈地看了眼桑隕,希望他能幫自己懟回一句。
桑隕看了下時辰,不疾不徐、不冷不淡地朝著窟窿臉說道:“奉勸你回頭看一眼。”
窟窿臉冷笑:“你以為我會信……”
“信”字說了一半,窟窿臉的後腦勺就響起破空聲,他下意識別過頭,千百來斤的鐵棍就這麼從他的頭皮上擦過去,揮舞出了轟隆的悶響。
身側閃過寒涼的劍光,窟窿臉及時縮手,否則他右手已經被切了下來,但季七北因此滑落,被人劫走。
“孫子看棒!”
氣吞山河的一棍自上而下,把半邊的屋頂都砸得支離破碎。
碎裂的瓦片炸得到處都是,下方躲避不及的都被殃及,灰頭土臉。
窟窿臉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劍影便接踵而至,配合著那根虎虎生風的鐵棍,一時之間竟是無路可退。
“來,點個響!”
伴隨著這聲號令,窟窿臉身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火藥粉末被突如其來的火焰點燃,當場炸了個外焦裏嫩。
一切塵埃落地,方海川和鍾離裴站在屋簷上,像對最佳拍檔似的站在一起。
方海川單肩扛著鐵棍,低頭看鍾離斐手裏扶著的季七北,眼睛揉了好幾遍:“這、這是小紙人兒?他頭發怎麼了?”
鍾離裴隻知道季七北十分虛弱,再不能擱屋頂上吹冷風了,便躍下屋簷,將季七北交給了迎上來的淩術,轉而向季天南行禮:“見過姑父。”
“裴兒,你怎麼才來?”季天南記得自己喜帖早就發出去了。
鍾離裴回頭瞪了眼跟過來嬉皮笑臉的方海川,忍住怒氣道:“因為有個白癡看錯了地圖。”
“啊呀,小裴,不就耽擱了一天麼。”方海川勾著鍾離裴的脖子,朝著季天南抱了抱拳:“季叔叔好,我是季七北和鍾離裴的好哥兒們,方海川!”
季天南中意方海川這性格,點頭道:“七北有你這樣的哥們,我很欣慰。”
提到季七北,方海川忍不住問淩術:“他到底怎麼了?”
“病了,會好的。”淩術將季七北橫抱起來,自責和心疼在眼中翻來覆去的躥騰。
“你帶七北去休息。”季天南拍了拍淩術的肩,“剩下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