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鍾離裴被帶了過來。
    “父親。”鍾離裴見麵先行了禮。
    鍾離擎起身走到鍾離裴身前，頭一次體會到孩子都成長速度有多麼驚人，鍾離裴已經差不多能和他平視了。
    “抬起頭來。”鍾離擎道。
    鍾離裴抬頭，對上了鍾離擎打量的目光。
    “瘦了點。”鍾離擎用手摸了摸他的臂膀，“讓廚房給你加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
    鍾離裴差點倒退一步，看看這人是不是自己親爹，或者中了什麼邪？
    “二表哥。”季七北吃著點心朝他招招手。
    這下鍾離裴全明白了，心裏嘀咕道：多管閑事。
    “裴兒，你表弟可是說你劍術了得，舞一段給我和你娘看看。”
    鍾離裴不是很想當猴給人看，可是父命難為，再加上王柳氏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他也隻能走到空闊點的地方，拔劍而出，揮舞起來。
    院中的花瓣隨著劍氣紛飛盤旋，鍾離裴挽了幾個劍花，動作標準身法俊秀，挑不出毛病。
    鍾離擎少年時也學過一兩年劍術，對此甚是欣慰：“好！”
    鍾離裴收劍幹脆利落，肩落紅花，劍眉星目，卻是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鍾離擎完全不怕被拆穿。
    淩術握拳放在唇邊，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王柳氏取出絲帕，過去給鍾離裴擦擦汗，“坐下喝點水。”
    “去天行閣，是去對了。”鍾離擎親自給鍾離裴倒了一杯茶：“你也到了年紀，該曆練曆練了，以前沒怎麼顧得上你，是我疏忽了，你娘說得對，少年人當鮮衣怒馬，風華正茂之時，不能關在家裏，天地浩大，該去闖闖。”
    鍾離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父親？”
    難以置信這話居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怎麼，我也是過來人啊。”鍾離擎被鍾離斐的神情逗樂，“誰都年輕過。”
    “……”難以想象。
    “爹爹說舅舅以前是混小子。”季七北繼續他的口無遮攔。
    淩術抓了一塊糕點塞他嘴裏，“你悠著點。”
    王柳氏聞言，想起什麼，抿嘴偷笑。
    鍾離擎摸摸鼻子，一點也不生氣：“其實也沒說錯。”
    鍾離裴仿佛第一次見到這個父親，慢慢睜大眼睛。
    “不過你爹也很混賬。”鍾離擎把季天南一起拖下水，“如今他兒子和我兒子一起在天行閣，也算是緣分了。”
    兩個混賬生的兒子倒是不錯，淩術深思起來，看來是多虧了鍾離秀和王柳氏教導有方。
    “裴兒，你在天行閣多照顧七北，他自小體弱，性子隨你姑姑，容易被欺負，你是做哥哥的，不能不管。”
    “……是。”
    入閣第一天就欺負過季七北的鍾離裴心情複雜。
    “我沒關係的。”季七北道：“我有淩叔。”
    淩術歎道：“對，你我有。”
    “有個人陪著就是好，你要是早和我說，我也派個人過去伺候裴兒。”鍾離擎現在想起這事了。
    王柳氏道：“無妨，這樣更能曆練人。”
    “嗯，有道理。”鍾離擎點頭，“還是你教導有方。”
    王柳氏垂眸：“哪裏的話。”
    “是啊，妹妹會教，教得好。”秦珠徐步走來，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明媚動人：“我說夫君怎的有空在此賞花，原來如此。”
    她在王柳氏麵前站定，眯起眼道：“裴兒好生出息，妹妹有福了。”
    “還算不得出息。”王柳氏平靜道：“要看他在天行閣一年的修行了。”
    “哦，那也就是一年光陰了，待他學成歸來，妹妹打算如何？”秦珠的語速很快，聲調漸高。
    “到時，便由他做主了。”王柳氏看向兒子，“裴兒，回去吧。”
    鍾離裴馬上過去牽住母親的手。
    “等等。”鍾離擎難得高興，不想讓他們這麼早回去，“中午一起用飯，明天重陽登高望菊，有個宴會，你們也來，我讓以澤多加兩個位置就行。”
    “夫君！”秦珠氣得不行，“那可是百家宴，臨安城有頭有臉的家族都會來，你讓他們去，她坐哪？我坐哪？”
    “你不是嫌人多嘴雜吵得慌？在家歇著吧。”
    “……”秦珠臉色發青，一字一句道：“那便如了妹妹的願吧。”
    秦珠怒氣衝衝走了，王柳氏歎道：“你何苦氣她？”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氣消得快，不會計較。”鍾離擎拉著王柳氏說：“一會兒去挑幾套首飾，明日風光登場，驚豔四座。”
    “都這把年紀了，風光什麼呀？”王柳氏無奈道：“該給裴兒置辦一身了，他才是要給人看的。”
    季七北：“……”這話有點耳熟。
    “對對對，裴兒，一會兒跟我走，挑行頭去。”
    “……是。”鍾離裴不情願三字都寫臉上了。
    大老爺們又不是姑娘家，置辦個毛線，給誰看啊？
    季七北心滿意足捧著食盒回去，把地方留給了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淩術不得不佩服他的“大智若愚”，“你是故意的嗎？”
    季七北一臉天真爛漫，“隻是想幫幫二表哥。”
    “小看你了，季七北。”淩術拉扯他的臉皮，“哪學的啊？”
    “就、瞎琢磨，覺得、可行。”季七北吐字不清，臉頰被淩術揉扁搓圓，“而且，他是、舅舅。”
    因為是血親，所以季七北有恃無恐。
    淩術誇讚道：“幹得漂亮。”
    季七北的關注點是另一件事：“你真把舅舅打暈扔豬圈了？”
    “……”
    好漢不提當年勇，淩術現在要臉了，不怎麼想在小輩麵前承認這事。
    “爹爹知道麼？”
    “他做夢都在笑。”淩術毫不猶豫出賣了季天南。
    季七北心中羨慕不已，季天南有淩術這麼一個知己好友，夫複何求。
    重陽節至，秋高氣爽，宜登高遠望。
    季七北從一大早就開始品嚐和菊花有關的美食。
    菊花茶、菊花糕、菊花湯……
    眼前都是黃燦燦明晃晃的菊花，看得人眼花繚亂。
    方海川一早就上街去遊逛了，他不喜歡那種酸溜溜的宴會，規矩忒多，還是街市上自在。
    季七北隻好隨他去了，跟著鍾離合上了馬車。
    臨安重陽宴，設在山巔的樓台中，文人雅客居多，臨安城中待字閨中的千金也會出席，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從頂樓望去，山後那一片紅菊花海的景色盡收眼底，氣勢如虹。
    季七北從馬車裏下來就聞到了花香，風中也飄著絲絲縷縷的花瓣，涼風習習，使人神清氣爽。
    “山上冷，披風帶上。”淩術把披風拿了出來。
    鍾離擎扶王柳氏下了馬車，兩人的衣衫極為相襯，走在一起，任誰看都是極為恩愛的一對夫妻。
    鍾離合見到她，行禮喊道：“柳姨。”
    “合兒越發像你爹了。”王柳氏欣喜道：“公子如玉，想必就是你這般模樣。”
    “柳姨謬讚。”鍾離合微微一笑，讓出道：“請。”
    “你帶好裴兒和七北，他倆第一次來，不認路。”鍾離擎說完，攜著王柳氏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