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七北發了幾天高燒，吃什麼吐什麼，藥都灌不進去，大夫隻好通過施針來抑製病情惡化；
    季鈞霆雖擔心小弟，但師門發了召回令，他隻好返程回山；
    淩術體質特殊傷口愈合速度不同於常人，好吃好喝幾日就能下地走動，聽府上下人嘴碎說什麼季七北快不行了，便過去看了眼。
    隻不過是傷口感染發炎，說得像是要撒手人寰的樣子，還是季家飯太多給他們吃太飽了，閑的。
    淩術給季七北渡了點靈力，坐在床邊看著他睡得那麼難受，便將被子掀了，換上薄毯。
    季天南忙完事務過來看兒子，見淩術在，以為是季七北病情加重，慌神道：“這麼嚴重了嗎？”
    “我就過來看看，你府上下人嘴忒碎。”淩術摸了摸季七北的額頭：“燒退了。”
    季天南鬆了口氣：“我回頭就去整治。”
    “其實還有個辦法能讓他明天就好。”淩術一本正經道。
    “什麼辦法？”季天南豎起耳朵聽。
    淩術道：“圓房。”
    季天南：“……”
    淩術還是一本正經：“我認真的。”
    季天南翻白眼：“你非要在我麵前耍流氓麼？”
    “我是說認真的！他魂是我讚天的，但身還不是啊。”
    “夠了！我不想聽！你幹嘛非要提醒我這件事啊混賬！”
    “阿南……”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
    癲狂的季天南最終摔門而出。
    淩術憋著笑，轉頭看向床裏夢癔般扭曲了五官的季七北，歎了口氣，俯身親吻季七北，溫柔而細膩地舔舐他幹涸的雙唇，帶著點挑逗的味道，吻得緩慢輕柔，漸漸平息他混亂的心緒。
    季七北安靜下來，手從毯子裏伸出，無意識地抓住了淩術的胳膊。
    偏偏是他受傷的左臂，淩術“嘶”的抽了口涼氣，卻沒掙開。
    “快點好起來吧。”淩術合衣躺下，打了個哈欠，“沒你的日子好無聊啊。”
    人是會互相影響的生靈，尤其是生命中走進了一個任你宰割的小家夥，淩術慢慢適應著季七北，任憑生活被他占據，最終成為全部。
    季七北從未覺得自己的床這麼狹窄過，手腳都伸展不開。
    當他不顧一切把阻擋自己伸腿的東西踹下去後，他驚醒了。
    那好像不是什麼物品，是個活人！
    淩術也是頭一回被踹下床鋪，一臉懵地坐在床下，睡眼惺忪地回頭，發現季七北抓著毯子一副良家少年醉酒後被輕薄的驚恐神情。
    “我……”淩術早上起來沒喝水潤喉，嗓子是啞的，言語困難。
    季七北沉浸在把自己心上人踹下床的罪惡感裏，回神後彈起來跪在床上重重磕頭謝罪：“對對對對對對不起！”
    淩術揉了下後腦勺，他並沒摔痛，反倒是怕季七北動作太大把背上的傷口掙裂了。
    季七北等不到淩術發話，更是頭也不敢抬，待傷口上的疼痛傳遞過來，他像條脫水的魚，某種意義上也是活蹦亂跳了，齜牙咧嘴好一陣慘叫。
    淩術起身倒了杯水，潤潤嗓子，然後看著季七北的慘狀，無奈道：“傷沒好瞎撲騰什麼？躺好。”
    聽到淩術的聲音，季七北再痛也忍了，趴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淩術雙手合十，撚訣轉了個手花，並指點在季七北的背上，舒緩了他的疼痛，季七北哼哼兩聲，就消停下來了。
    “家法雖然不能停，但你不會躲麼？”淩術在床沿坐下，“多學學你爹，老家主一用家法跑得比兔子還快。”
    季七北睜大眼睛：“爹爹也挨過家法？”
    “我保證他是你祖宗十八代加起來挨家法挨得最過癮的一位。”淩術當著人兒子的麵揭季天南的老底，“三天兩頭被老家主罰，藤條一下百來斤都快打不動他了。”
    季七北：“……”
    “我沒辦法啊，總不能看你爹被活活打死，季家就這麼一個獨苗，但誰都勸不動老家主，我隻好變著法保住你爹，最後就是兩個人一起受罪。”淩術抬起受傷的手臂，歎道：“如今又是你，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喲？”
    季七北看到淩術手臂上那厚厚一層的白布，瞪大眼睛：“這是、因為我？！”他挨了幾下就昏死過去了，並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
    難道淩術替他挨打了！？
    淩術見季七北又有起身的苗頭，單手摁住躁動的他：“你還沒痛夠？”
    季七北淚眼汪汪道：“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就要記得別再犯錯，這樣你我都不會有事。”
    因為淩術這一席話，季七北此生便再沒讓季天南請過家法。
    聽到兩人起床的動靜，丫鬟送來了水和早膳。
    淩術把季七北翻過來，墊上枕頭，伺候他洗漱，再喂他喝湯，“你幾天沒吃東西，先喝點湯吧，不然胃受不了。”
    季七北光顧著看淩術的臉，他給什麼吃什麼，完全不在意。
    “七北，多大了讓你淩叔叔喂？”鍾離秀過來看兒子，險些被閃瞎了眼。
    “娘親。”季七北想起身，但淩術又把他按住了。
    “傷口還疼嗎？”鍾離秀接過淩術手裏的湯碗，舀了一勺送到季七北嘴邊，“你爹不是有意的，霆兒沒見識過家法，隨口一說讓你受這等罪，他們兩個我都罵過了，你可別記恨。”
    季七北喝了湯，搖頭道：“是我有錯在先，讓你們擔心了。”
    鍾離秀忽的發覺兒子出了趟門，成長不少，眼神也不像以往那般，總是在對視時躲躲閃閃。
    不知不覺間，孩子就長大了。
    鍾離秀撫上季七北的臉頰，“平安回來就好。”
    “娘親，我想去臨安城。”
    鍾離秀手中的湯勺落回了碗裏。
    “我去臨安城，不是找外公，而是去求學，那裏有座天行閣，授天下奇術，爹爹也是在那兒學的劍道，與娘親相識的。”
    鍾離秀緩緩點頭。
    “臨安城與平江府相差不遠，爹娘也可以放心。”
    鍾離秀不自覺流下了淚，“七北……”
    “娘親，我想出去了。”
    “那就，”鍾離秀閉上眼，“去吧。”
    誰都無法阻止一個少年，展翅高飛。
    淩術默默聽完母子倆的談話，轉身出了房門。
    外頭天高雲淡，碧空如洗。
    是出門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