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城看見那男人背對著自己，剛剛平靜下來的內心突然又不安分了，他搓了搓手指，不聲不響地攥住了梁曉天的手。他的手修長柔軟，卻是涼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程城心裏猛然驚了一下。
    操！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沒完沒了了！
    梁曉天在心裏恨恨地罵了幾句，之前的困倦早已經煙消雲散。他看了一前麵站著的男人，扭過頭去一臉怒容地瞪著程城。他使勁地抽了抽手，卻怎麼也抽不出來，他又用另一隻手去幫忙，卻依然無法擺脫那隻大手。
    程城偷偷笑著，故意不去看梁曉天的神情，他眼睛盯著前麵的男人，手上用了用力，一下子攥得更緊了。
    那隻大手就像鐵箍一樣，緊緊的箍在梁曉天的手上，沒有一點鬆手的預兆。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站在哪兒，手裏較著勁，心裏較著真。暗自較量了一會兒，梁曉天感到手指酸痛，血液都仿佛凝住了，他咬牙切齒地在心底哀歎了一聲，隻好放棄掙紮。
    你要是不怕別人看見尷尬，我又何必害怕！
    梁曉天這麼想著，任憑程城怎麼攥著，就是靜靜地杵在哪兒一動不動。
    電梯晃動一下停住了，17層到了。
    手不得不鬆開了，兩個人若無其事地走出電梯。
    “你的手怎麼那麼涼？”程城迫不及待地問梁曉天。
    “被你氣的！”梁曉天冷冷地回答。
    “來，我幫你暖暖！”
    “滾蛋！”
    “摸一下手而已，又不會懷孕！”
    “你個混蛋，我手指都快被你握斷了！”
    “哈哈哈……，我下次輕點！”
    程城笑的合不攏嘴，梁曉天白了他一樣，一邊開門，一邊嗔怪：“別廢話了！都幾點了，快進屋睡覺！”
    第二天下班，梁曉天早早地回到了住處，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安靜的可怕！
    他慵懶地躺到沙發上，點開微信，給程城發了幾個字：你回家了嗎？等了好大一會兒，程城卻沒有回複。
    他心裏悶悶的，又給馮珊發了幾個字：你下班了嗎？又等了好大一會兒，馮珊也沒回複。
    他歎了一口氣，接著給孫海濤發了幾個字：最近還好嗎？然後繼續等著回複，結果還是沒有等到！
    今天這些人都怎麼了？平時不想聊天時總會有人主動撩你，等到你想聊天的時候，卻又一個人也找不到了。
    梁曉天鬱悶地把手機丟到茶幾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廣告聲音剛剛響起，梁曉天卻一眼看到電視櫃上的魚缸裏有些異常。
    他走過去，發現魚缸裏的一隻金魚死了，翻著肚皮飄在水上麵。他心裏忽然酸了一下，躊躇著要不要把那隻死魚取出來，看了又看，始終沒有下手。
    門忽然開了，程城走了進來。
    “你去哪兒了？”梁曉天問。
    “去上班了！”程城換著鞋子回答。
    “你這副樣子，上班能做什麼？”
    “除了不能抓捕罪犯，其他的都能做！”
    “吹牛逼！”
    “你看什麼呢？”程城走到梁曉天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我的金魚死了一隻！”梁曉天語氣中夾帶著心疼！
    “死了就丟掉吧！”
    “你說，怎麼就死了呢？”
    “是不是撐死的？”
    “應該不是，我每次喂得很少！”
    “那就是餓死的！”
    “也不可能是，我每天都在喂。”
    “哈哈哈……”程城忽然笑了起來，調侃說：”一條魚而已，咱們兩個人怎麼還在這兒追查起死亡原因了？是不是還要立案偵查呢？”
    梁曉天沒有笑，小心翼翼的地把死魚撈了出來，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
    “你不會是在為一條死魚感到難過吧？”程城看著梁曉天悵然若失的神情，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在為活著的魚感到難過！”梁曉天說完，用紙巾裹了裹死魚，輕輕地丟進了垃圾桶內。他去洗手間洗了洗手，回到客廳坐到了沙發上。
    程城挪了挪屁股，挨著梁曉天近了一點，他看了梁曉天一眼，吸了一口煙悠悠地說道：“我以前養過一隻金毛，特別聰明，特別溫順聽話，特別黏我，我走哪兒它跟到哪兒。我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養了，一直養到我讀高三，。高三下半學期時候，它突然生了一場病，年紀也大了，怎麼治也治不好。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發現他死了，躺在自己的窩裏像睡著了一樣，我抱著它哭了好長時間，晚上睡覺時還把他放在我房間裏，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緩不過來，看到其他的狗狗，我就會想到它，一想到它我就會難過，總覺得它活著的時候，我對它不夠好，心裏就很遺憾很後悔。我媽看我每天為一隻狗傷心，也很無奈，於是又給我買了一隻小狗，可能也是希望給我一些心靈上的安慰，不過，我沒有養那隻小狗，送給程海了。你說，它在我心裏裝了那麼多年，怎麼能夠輕易被替代呢？也是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養過小動物。”
    這些話無關緊要，卻說到了梁曉天的心裏，他靜靜地傾聽著，心情不由自主地跟著程城的語氣起伏波動，他睜著一雙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程城，煙灰掉到了地板上也沒有察覺。
    程城說完話，看了梁曉天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眼神裏埋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這個男人平時粗枝大葉的，沒想到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麵！
    梁曉天心中感慨不已，他吸了一口煙，又扭著頭去看程城，越看越覺得比平時順眼。
    程城看到梁曉天不說話，愣愣地盯著自己看個不停，突然覺得很不自在，他把煙頭丟進煙灰缸裏，一臉茫然地問道：“你總盯著我看什麼？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梁曉天笑了笑，目光溫柔得像一位母親一樣，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摸了摸程城的頭發，說：“我突然覺得你挺可愛的！”
    程城心裏樂開了花，這家夥好像第一次讚美我吧！他一下子捉住了梁曉天的手，笑吟吟地說道：“那你說說，我哪裏可愛了？”
    梁曉天把手甩開，莞爾一笑，說：“剛誇你兩句，尾巴怎麼就翹上天了！”
    話未說完，手機提示音，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梁曉天把煙頭丟掉，順手拿起手機，手指開始在屏幕上跳躍起來。
    “你和誰聊天呢？”程城搓了搓手指，好奇地探著腦袋去看，恰巧瞥見馮珊兩個字，心裏頓時酸溜溜的。
    “我剛才給你發微信你怎麼不回我？”梁曉天沒有抬頭，手裏撥弄著手機慢悠悠地問道。
    程城依靠到沙發上，沒有回答，他從口袋裏抽出手機，一隻手啪嗒啪嗒地在屏幕上開始點擊。
    叮咚一聲！梁曉天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竟是程城發來的微信：我沒回家。
    梁曉天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了程城一眼，明知故問道：“你才看到嗎？”
    程城還是不回答，繼續聚精會神地敲打著手機屏幕。
    梁曉天的手機上，一眨眼便收到了程城發來的幾條信息。
    我在路上呢！
    我到小區了！
    我在電梯裏呢！
    我到門口了！
    我已經進屋了！
    我在你身邊呢！
    你沒有看到我嗎？
    梁曉天一條一條地看完，忍不住笑了又笑，心裏忽然像流入了一股清泉一樣，軟綿綿的，甜絲絲的。
    他深情地看著程城沉默不語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高大成熟的男人，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天真倔強的小男孩。他放下自己的手機，伸手把程城的手機奪了過來，繼而摸了摸他的肩膀，像哄孩子似的，笑吟吟地說道：“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和別人聊了！”
    一轉眼過了一天，梁曉天下班回來，發現魚缸裏多了許多金魚，有紅色的，有黃色的，還有白色的，數了一數，一共11條。
    他走到洗手間門前，拍了拍門，大聲問道：“程城，你買那麼多魚幹什麼？”
    門倏然開了，程城一隻手提著褲子，笑嘻嘻走了出來，他答非所問：“你幫我扣一下腰帶？”
    梁曉天瞪了他一眼，戲謔說：“你前幾天怎麼扣上的？我沒幫你扣，也沒見你不穿褲子啊！”他一邊說著一邊笨手笨腳地幫他扣好了。
    “我前幾天穿的褲子是鬆緊帶的，又不用係腰帶！”
    梁曉天啞言，抿了抿嘴回到沙發邊坐了下來。
    “你怎麼才回來？我等你等的花兒都謝了！”程城貼著梁曉天也坐了下來。
    “你等我幹什麼？”梁曉天懶洋洋地問道。
    “想你了唄！”
    “你不要整天油嘴滑舌的，總和我開玩笑有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實話。”程城側著身體，笑嘻嘻地盯著梁曉天的眼睛，那神情怎麼看都像是在開玩笑。
    梁曉天瞥了他一眼，懶得順著這個話題聊下去。他腦子轉了轉，總覺得有什麼話忘記說了。
    “我剛才想問你什麼來著？被你這一攪和我給忘記了！”
    “哈哈哈……瞧你這健忘勁兒，哪天給病人做手術。可別把手術刀落到病人肚子裏！”
    “即使落的話，也落你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