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湧江寧 第十二章 慘綠少年把盞話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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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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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身玄黑的大氅,右手把玩著一柄折扇,袖口處的紋路裏夾雜的金絲線已經道出了此人身份尊貴,應是不凡。
韓墨舟起身來對他一拜:“敬小公爺安好。”
不是傅敏又是誰?
他對韓墨舟略一頷首,算是回應,又對陸宣與白昕微微笑道:“兩位,別來無恙。”
白昕冷笑了一聲:“海公子安好啊。”
傅敏哈哈大笑:“白三公子真是個記仇的人啊。”眼神一轉又望向陸宣,笑道:“不過若真要說起,溫小王爺才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家啊。”
韓墨舟的眼睛立刻睜得瞠圓,似是不信自己竟然能夠與皇親同坐一席。白昕立即起了警惕,迅速將陸宣與白璋護在身後,眼中鋒芒畢現:“你究竟想怎樣?”
氣氛一瞬間冷峻又微妙,韓墨舟說服自己平靜下來,打著圓場道:“你們既然是舊識,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
傅敏便自顧自地坐下,取了茶盞來為自己斟茶,道:“出門在外,總有不便,白三公子也當理解理解。如今之況,我覺得我們該是同一陣營,咱們握手言和可好?”
陸宣道:“聽敬小公爺此話,似是有良策為白氏翻案?”
傅敏搖頭:“良策暫且沒有,如今誰又敢在陛下麵前提及此事?不受及牽連已是萬幸了。”他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對白昕道:“白三公子,節哀。”
白昕冷冷地看他一眼,不願回應。韓墨舟初時以為白昕隻是碰巧姓了白,此時聞得“節哀”二字,才明白過來:“原來白公子竟是白氏一族的遺孤!”
論及遺孤,陸宣便想起一人來,問傅敏道:“敢問令夫人如何了?”
傅敏道:“承蒙掛記,珺和前日生了一子,如今除了身體有些虛,其他的倒是無虞。”
“我若是猜得沒錯,敬小公爺怕是在梨園閣就已經盯上我們了吧。”白昕對他道,“不知有何指教?”
傅敏豎起食指與中指發起誓來:“白三公子無非是懷疑當年索溪峪山中一事乃我所為,可是天地良心,我傅華時絕對與此事無關。”
白昕把玩著手中的杯盞,淡淡道:“我知道不是你。”
傅敏問道:“聽你這語氣,似是知道誰是幕後人了?”
白昕伸出食指來點了點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北”字,傅敏瞬間便懂了,漸漸肅然起來:“此舉何為?”
陸宣也不當韓墨舟是外人了,直接道:“為了引起陳唐的關注與忌憚。”
傅敏何其聰明,聞之狠狠地低罵了一句:“真是一條毒計,這幫晉賊!”
白家兩族無論是立於朝堂還是江湖,都過於耀眼,而要攻進陳唐,唯有先除了白氏將軍府這一屏障才能有其他機會。可僅僅隻除掉一個將軍府怎麼夠?斬草除根方能解後顧之憂,晚楓居若是愈發醒目,朝廷的忌憚就會愈大,加之又是將軍府一族的親眷,自然不會容其繼續發展下去。
於是便有了索溪峪山中那古怪之事——自始至終都是為了強推白昕為新人榜首,為了讓晚楓居再一次受到萬眾矚目,為了讓人知道後生可畏。隻待將軍府叛國投敵一事一出,晚楓居就算再無辜,也逃不了最後的結局。
當真是一箭雙雕。
韓墨舟卻聽得一頭霧水,不明首尾,忍不住插嘴道:“我知道幾位都是出身不凡,可這樣的啞謎,韓某實在是聽不明白。”
陸宣道:“韓兄不明白也好,知道的事情多了其實不是什麼好事。”
“我忽然記起家中還有事情,便先失禮了。”韓墨舟是個機靈人,猜出幾人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應是不小,便隨口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此人倒是挺會察言觀色。”傅敏道。
陸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野,道:“這人倒是很有骨氣,戲曲圈子裏像他這樣的人不多了。”
傅敏朝他一笑,舉手作揖:“還未正式問候溫小王爺。”
陸宣回禮:“叫我青謠就好。”
傅敏道:“初見時,我還不大敢確認,沒想到溫皇叔的獨子竟然真的是你。”
陸宣隻是淡淡地笑著,隱隱中帶著一絲不甘,“溫王世子又如何?還不是保不了想保護的人。”
白昕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神色雖然不大好看,卻也是竭力露出笑容:“這事擺明了就是一個圈套,無論怎樣都是逃不了的,你不必自責。”
說到這裏,傅敏便問道:“索溪峪一事莫非是晉陽淩氏所為?”
白昕道:“淩宗主為人直爽豪邁,此等小人之事,不像是他的作風。”
傅敏冷笑一聲:“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倒是覺得,他是最有可能做出這等事的人。”
他這麼一說,倒是讓陸宣記了起來:“聽說晉陽太汾軒是隸屬於北晉皇室的。”
傅敏點頭:“不錯。況且那日入索溪峪山中的都是與我們一般大小的少年新人,淩皚要在我們麵前做點手腳,誰又能察覺出來?”
他這一猜測倒不是沒有可能,可若要翻案,就要有更加堅不可摧的證據。這一點三人都懂,傅敏又道:“我知道白兄你的心情,可恕我直言,白氏的案子還是壓幾年後再審為好。陛下如今年紀漸漸大了,猜忌心也重了,此時若是提出翻案,隻怕又要將不少人牽扯進來,再次血洗江寧城。清者自清,真相總會還原的,在此之前,我覺得你還是先考慮考慮你自身的處境,溫王府保得了你一時,卻保不住你一世。”說著又將他身邊的白璋指了指:“還有這孩子,你要趁早替他打算。”
白璋似乎對此話頗為不滿,瞪他道:“我一定能替我爹娘報仇的!”
“璟華。”白昕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撫,問傅敏道:“那敢問敬小公爺有何高見?”
傅敏便笑道:“大家相識一場,莫要這樣生疏,而且拙荊還是你的堂姐,按理,你該稱我一聲堂姐夫才是。”
白昕淡淡道:“你娶珺和姐不也是為了助安王奪嫡?”
“一半一半吧。”傅敏道,“我若不是真的欣賞珺和,就算能助安王一臂之力,我也是不會娶的。”
陸宣已經靜默許久了,他心中也清楚溫王府能力有限,白氏案一日不終結,白昕叔侄便一日不能安全,建議道:“不如遠走江湖吧,去嶽麓山,去青城山,哪兒都好。”
傅敏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下還是保命要緊。況且我聽聞那日去棲霞山的是禁軍中的一支小隊,想必此事陛下也已經知曉了,就算有溫皇叔在,隻怕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陛下當真就一點兒都不願意相信白將軍嗎?”陸宣道。
“潁州是多重要的地方,說丟就丟了,而白將軍在潁州一戰中所用的策略實在是匪夷所思,加上還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陛下的怒氣可想而知。”傅敏道,“這幾日裏,平常與白府有著往來的朝臣門客,官職權力小一些的,輕則貶職流放他鄉,重則賜死以謝天恩。”
他掃了茶樓一圈,對陸宣小聲道:“也就隻有你我兩家,與皇家沾了親,未受波及。就連安王殿下這幾日也受了陛下的冷落,那些趨炎附勢之徒貫會見風使舵,如今都要將寧王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如今這微妙的局勢,真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三人各坐一方,一瞬間都沉默了下來。白昕打破沉寂問道:“聽說陛下還鞭了白老將軍的遺骨?”
傅敏點頭:“不假。也是因為當日在刑場上,白昭喊的那十六字所起。幾乎整個江寧的百姓都知道了,陛下焉有不曉之理?”
“那珺和姐呢?”白昕道,“陛下可有下旨命你休她?”
“這個倒不曾有,不過我母親喜歡珺和,加之她如今又為我生了長子,陛下一時半會應是不會對她發難的。”傅敏說著微微鎖眉,對白昕道:“有傳言說是你們私下為將軍府與北晉牽線,所以陛下才要抓你們一審,如今晚楓居隻剩了你與這孩子,雖說溫皇叔昨日力證你們一族無辜至極,可陛下仍是不信,這幾日恐要讓你進大理寺錄口供,切記當心。”
他這番話說得甚是誠懇,白昕感激一笑:“多謝。”
不知不覺已是日頭西下,三大一小出了茶樓,互作謝辭後,陸宣三人也往回溫王府的路上走,白昕隨意問了他一句道:“你這幾日不是一直都在溫王府嗎?晚楓居事出突然,你怎會知曉的?”
陸宣道:“是國宜告訴我的。”說著便把那日陳迅慌張的神態以及所述話語原封不動地重述了一遍。
見他臉色有些陰暗,眼中的眸光也是飄忽不定,陸宣問道:“怎麼了?”
白昕緩了緩神色,搖頭道:“無事,不過是隨便問問。”
遠遠地便看到大河在王府門口蹲著,見著幾人回來,他急急忙忙就迎了上來:“我的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陸宣不明就裏:“怎麼了?”
大河道:“公子你前日不是宣稱是溫王世子嗎?王爺怕你遭人口舌,今日便入了宮,請旨正式封你為溫王世子,前來宣旨的宦臣已經等了好久了,我們也派人尋你好久了,幾乎要將整個江寧城都翻過來,就怕你一言不發地就走了。”
陸宣不想自己當時情急之下而出的一句話竟然引來了這樣的後果,整個人瞬間便呆住了。白昕將他的後背輕輕一推,微笑道:“去吧。”
稀裏糊塗的,就這樣成了溫王世子,宦臣誦讀聖旨時,陸宣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至於那走過場一般的滴血認親也在他毫無狀態的情況下迅速結束了。事後又有府中下人齊聲問安,寧氏與尹氏各自送了一份禮以表關切,永安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陳迅也滿臉歡笑地恭賀了他幾句,送了他一幅畫。
師門一族幾乎全部橫死,他卻不得不在這絲竹管弦中聽著道喜的笑聲,極盛極衰,不過短短數日,便已是這樣巨大的轉變。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宴散餐畢後,陸宣一個人揉著昏沉沉的腦袋,獨自來了水榭邊醒神。心中一時酸甜苦辣,瞬間不知是何滋味。他吃過這天下最難下咽的飯,穿過破爛不堪的衣,睡過又髒又亂的街頭,卻獨獨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成為人上人,得到萬眾矚目。他以為餘生就是棲霞山的晚楓居,卻沒想到上天將他直接推到了富貴皇家。
“娘。”他看著月光下水池中的倒影,喃喃出聲:“你若是還在就好了。”
“她在的。”白昕不知何時來了他的身邊,仰頭望著那漫天星辰道:“每一顆星後麵都是她,這片星空,總有一顆是為你而亮。”
陸宣問道:“方才怎麼不見你和璟華?”
白昕道:“太熱鬧了,不想去湊。不如遠遠地看著,心中更歡喜。”說著扔了一枚石子到池中,臉上淡淡笑著:“看著你不受牽連,平安喜順,我就很放心了。”
作者閑話:
那啥……慘綠少年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哈,其實我第一次接觸這個詞的時候就想歪了哈哈哈哈哈
粗略算算,第二卷差不多已經到一半了,這一卷的收尾千萬別錯過嘿嘿嘿
感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