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湧江寧  第十三章 宮牆重重金鑾麵聖容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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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磚黛瓦,幽深的甬道如登天的扶梯一般,似是怎樣都走不到盡頭。寂靜而深邃的宮道上隻聞轎子上下起伏的摩擦聲與轎夫們輕微的腳步聲,四周一片寂靜。這裏是陳唐的禁地,是這片疆土上皇權最大的地方。
    受封後按例需入宮麵聖謝恩,陸宣端坐於轎中,悄悄挑開了身旁的轎簾,透過縫隙往外瞧去,正有幾名宮人低著頭站在牆根下給他讓路。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陸宣放下簾子,閉上眼睛凝神調息,因著這幾日突發的變故,他有數日不曾修煉內功了。
    不知過了多久,轎底微微一震,有人在外麵道:“世子,到了。”
    陳閔已經在一旁等著他了,下轎的一瞬間,突入眼簾的是一道高大的宮門,朱紅的牆壁向左右兩方無限延伸著,一眼而去竟然看不到盡頭。宮門上方,正以匾額寫了“朝陽門”三個大字。
    將宮牌一示,陳閔便帶著陸宣進了朝陽門,問道:“上午教的禮儀可曾記住了?”
    陸宣道:“爹放心,我都記下了。”
    陳閔稍稍放慢了腳步,道:“陛下麵前,須得改口了。”
    他這才察覺剛剛就已經出了錯,立刻牢牢記住了陳閔的糾正,低聲道:“是。”
    陳閔笑了笑,理了理他的朝服,道:“別怕,爹在這兒。”至朝陽殿門口時,有一宦臣迎了上來,對二人道:“溫王殿下萬安,溫世子萬安。”
    “臣弟攜子前來謝恩,煩請中貴人通傳一聲。”陸宣見他對此人如此禮遇,又見這宦臣所著官袍級位之高,便隱隱猜出是誰了。果然,待宦臣入殿後,陳閔小聲對他道:“這是梁珮,是陛下的貼身宦官。在這宮中,切記不要得罪他與高驄。”
    陸宣點頭記下,見梁珮已經出來了,對陳閔道:“溫王殿下裏麵請。”
    陳閔略一點頭,帶著陸宣跨了門檻直入殿中。陸宣心中牢記著陳閔的交代,勿要左右環顧。遂連頭也不敢多抬高一分,隻跟在陳閔身後,聽他道:“臣弟攜子前來謝恩。”
    陸宣立即將外袍一掀,輕輕跪下,雙手相疊,左手在前,恭敬有禮道:“陳宣叩謝陛下天恩,陛下萬安。”說完磕了一個頭,便聽到一個些微蒼老的聲音道:“都說你這兒子像你,朕倒想看看究竟是有多像。”說完嗬嗬一笑,對陸宣道:“你抬起頭來吧。”
    “嘿!果然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唐帝讚了幾聲,便讓陸宣起身,對陳閔道:“你這兒子找得也是不易,這麼多年了,幸好還在世間。”
    陳閔笑道:“宣兒的金碟玉牌都存在宮中,隨身又帶著陛下賜的金鈴,可不就是托了陛下的護佑嗎?”
    唐帝也是一笑,給他二人賜了座,直問道:“朕聽聞你父子二人帶回了白氏遺孤?”
    縱使裝得再沉穩,可聽到這話時,陸宣心中瞬間便是一緊,立刻看了陳閔一眼。
    陳閔起身來,簡單道:“此白氏非彼白氏,就臣弟所知,棲霞山白氏雖然與白苒一族有親眷關係,可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往來與聯係了。說起來,宣兒的母親正是棲霞山晚楓居白氏的弟子,前日臣弟救下的那個孩子是宣兒的師兄。臣弟認為,白氏案與他們沒有關係,如今晚楓居已毀,陛下不如就饒這孩子一命,以彰仁德。”
    唐帝平靜地看著他,半晌道:“可據悉,正是晚楓居這個江湖幫派才是白苒與北晉的連接橋。”
    陳閔道:“這件事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不如先將這個孩子放在臣弟府上,我定會嚴加看管。”
    唐帝道:“移交大理寺豈不是更好,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陳閔“撲”地一聲跪下,陸宣見狀,也跟著跪下,聽得陳閔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孩子的母親曾幫過臣弟一二,臣弟是不忍心看他在大理寺那樣的地方受苦,還望陛下成全。”
    唐帝以手撐額,靠在龍椅上,淡淡道:“容朕再思慮一二,你先回去吧。”
    陳閔立刻謝恩,聲音中都帶了一絲喜色。離開朝陽殿許久後,陸宣才問道:“陛下這是不欲再追究了?”
    “依我對他的了解,此事多半就到此為止了。”陳閔道,“不過白氏案依舊是個忌諱,想盡早翻案隻怕不大可能。”
    能夠保住白昕與白璋的性命已是萬幸,陸宣知足道:“來日方長,總會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
    迎麵緩緩走來一人,陳閔一見,立刻快步上去,道:“敬國公今日怎麼來了,可是有要事見陛下?”
    陸宣一聽便明白了,此人正是傅敏之父,尚樂長公主的夫婿,敬國公傅濤。
    傅濤揚了揚手中的奏章,道:“還不是為了白家軍。”一見他身後的陸宣,笑道:“昨日就聽聞陛下為你封了世子,今日一見,果真是少年才俊啊。”
    “不過是進宮謝恩罷了。”陳閔一笑,又繼續問他:“陛下對白家軍有何處置?”
    傅濤道:“陛下倒未明說,我不過暗自揣摩了一番,想來多半是不願再重用這餘下兩萬白家軍的。可這兩萬人總得歸一個去處,我便草草擬了幾個法子,讓陛下先過目吧。”
    陳閔又問:“北地如今怎樣了?”
    傅濤無奈道:“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不得安生啊。如今已經調了一萬新軍去了,都是從各地東拚西湊聚起來的,那餘下的兩萬白家軍過幾天就該到江寧了。”說完便憂心忡忡地走了,陸宣方問道:“可若是論起對抗北晉,還有誰比白家軍更為熟悉呢?”
    陳閔搖頭道:“這件事咱們做不了主,也沒法做主,且看陛下如何裁定吧。”
    照舊是上了轎子原路而返,因著前一日夜裏擔心著入宮謝恩一事,陸宣大半宿都沒合上眼,如今知道白昕已是性命無虞,便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頭一歪就靠著轎子睡著了。
    這一覺倒如亙古一般綿長,待他重新睜開眼時,聽到的便是白昕失蹤不見的消息。
    陸宣頓時睡意全無,追問道:“他不是一直在府中嗎?怎會突然失蹤?璟華呢?璟華在哪兒?”
    負責看守白家叔侄的下人道:“白家的小公子突然嚷著要吃糖,白三公子就帶他出了門,如今已經兩個時辰了,仍不見回來。”
    陸宣連朝服也來不及換,隻對陳閔說了句“去去便回”,就登上馬急匆匆朝棲霞山趕去。白璋絕不會說出想要吃糖的話,這定然是白昕編的一個借口,可讓陸宣不明白的是,到底出了什麼大事,竟然讓他不告而別?
    等到他趕至白氏祖墳時,隻見那墓塚前一片狼藉,枯枝落葉撒了一地。陸宣記得甚是清楚,他與白昕之前離開的時候,明明是仔細清理過的。
    可是走近後一瞧,又讓他有些困惑與不解,這滿地的落葉枯枝,分明是使過血楓繁花後留下的痕跡。莫非白昕就在這附近?想到這裏,陸宣大聲喊道:“師兄!師兄!”
    除了冷嗖嗖的風聲,無人回應他。
    陸宣又轉至晚楓居的廢墟,將白氏宗祠、繁無閣與浥塵閣裏裏外外尋了一遍,仍是空無一人。日頭漸西,他一人蜷了腿坐在浥塵閣的廊下,望著那棵枯敗的大楓樹發呆,眼前一晃,似乎又看到那年深秋,白衣少年仰坐樹杈,對他微微含笑。
    “白昕!”他狠狠地搖了搖頭,將此幻象徹底甩出腦際,對著空無一人的廢墟大聲喊道:“你要是在這附近,就回我一聲。”
    然而最終得到的回應,隻有冬日裏那不知名的鳥叫聲。他頹然地又在廊沿坐下,突然滿心慌張,白昕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這一念頭不敢深想,他竭力安慰自己,白昕許是真的覺得悶,隻是出門走走?想到這裏,他又急急忙忙地驅馬下山回府,問過之後,失望沒頂而來。
    永安見他茶飯不思,寬慰道:“哥哥莫慌,許是小公子貪玩,白三公子帶他多轉了轉,說不定這會子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了。”
    陸宣無精打采道:“但願如此。”
    可是這漫漫一夜,他還是沒有等到他期盼的那個人。一連三日,皆是如此,白昕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蹤跡可尋,連帶著白璋也不知去向。
    陸宣眼圈一片烏青,他不敢張貼布告大張旗鼓地找,隻能日日往返於棲霞山與溫王府,又派了下人走街訪巷地去尋,幾乎要將整個江寧都翻上一遍了。
    這日的早膳上,陸宣也不過簡單地吃了幾口,毫無食欲。寧氏看得心疼,道:“宣兒啊,你多少還是得先顧及顧及自己的身體,不然就算是找人,那也沒有精力啊。”
    尹氏又給他添了一碗蛋羹,陸宣舀了一勺,又放下道:“我實在是吃不下。”
    “王爺!”大河從外而來,對陳閔道:“出事了。”
    陸宣的第一反應就是白昕,立刻追問道:“出了什麼事?是有師兄的消息了?”
    大河道:“還未尋到白三公子的蹤跡,隻是這事實在是重大,徐侍郎一家,昨夜全部死於非命。”
    “什麼!”一桌人都是大吃一驚,陳閔問道:“一家上下,全都死了?”
    “外麵就是這麼說的。”大河道。
    陸宣便問道:“徐侍郎究竟是和什麼人結了仇,竟然遭此滅門之災?”
    陳閔想了想道:“似乎也不曾聽聞有過冤家,隻是這天子腳下,堂堂朝廷命官遭此毒手,凶手還真是膽大妄為啊。”說著又問大河道:“是誰發現的?”
    大河道:“聽說是徐家的一個下人,前些日子回鄉去了,今日剛剛回來,叫了半天門卻無人來應,便找了一張梯子從後牆翻了進去,這便發現徐家上下,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死了。”
    陸宣道:“府尹去看過了嗎?”
    “那下人嚇得魂飛魄散,馬上就去報了官,仵作應該也驗過屍了。”大河繼續講道,“聽說左鄰右舍的人家紛紛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一族上下全部被滅,這凶手也太狠了。”
    “一族上下……”陸宣被他最後這兩句話吸引了注意,心中暗暗默念幾遍後,右眼突地一跳,頓時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作者閑話:

    劃重點,這章是個分水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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