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梳洗已畢，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那聲音既小心翼翼又堅持不懈，不知到底是想叫我開門、還是怕吵醒我睡覺。
    我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讓她進來了。
    “你已經起來啦……”小丫頭眼睛閃亮亮的，“我幫你換藥吧。”
    我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輕輕擱在桌上。
    “這種事以後我自己來就好，不用麻煩你了。”
    “啊？”
    “我是個大男人……不太方便。”我扭過頭去，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冷淡。
    唐萱愣住了，半天才道，“你怎麼還計較這些？之前那幾天……”
    “之前是沒有辦法，”我立刻打斷了她的話，“現在我的傷已經好多了，不需要你再這樣做。”
    小丫頭怔怔地看著我，臉漲的通紅，嘴唇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我硬起了心腸不看她，自顧自走過去解開腹部的纏腰。
    “我要換藥了，麻煩你回避一下。”
    “不行，至少得讓我看看傷口……”她咬著嘴牙死活不肯出去。
    我也拿這位大小姐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在一雙火辣辣的目光注視下，尷尬地寬衣解帶。
    劍傷從肋下穿透到了背部，自個兒換藥的確是不容易。手臂稍一用力，難免又牽扯到傷處，疼得我陡然額頭滲出層細密的冷汗。
    唐萱看我行動艱難，忍不住衝過來幫忙。一邊敷藥膏、一邊嘴裏嘟囔著數落我，“叫你逞英雄，叫你男女有別……叫你欺負我！”
    “我怎麼欺負你了？”我忍不住問。
    “反正……反正就是欺負我，哼。”
    “……”
    我這輩子從來沒和女孩子鬥過嘴，完全不明白她那莫名其妙的怨氣從何而來，更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腦子裏正七上八下地亂想著，忽覺背心一暖，一隻柔軟的手掌輕輕蓋到了上麵。我驟然一驚，心險些從胸口直接蹦出來！
    “你——”
    “你身上為什麼有這麼多疤……以前受過很多次傷麼？”
    她幽幽地問著我問題，小手慢慢地在我背上遊移。
    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全身像是被施了咒般動彈不得。
    “停下……”
    “……”
    “我叫你停下！”
    我霍然轉身，一把擎住她的手腕。
    唐萱詫異地抬頭望著我，有點受到驚嚇的樣子。
    我鬆開她，退開了幾步，胡亂地將傷口重新裹好。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客棧裏不要亂跑。”
    我匆匆披上外衣，也不等她回應，便頭也不回地推門去了。
    ……
    等到了外頭，被迎麵而來的冷風吹上片刻，我的頭腦終於漸漸清醒了下來。
    唐萱這丫頭天性自然、無所顧忌，常常是想到做什麼便做什麼，但卻要我這個大魔頭如何應對？想起良慧大師之前的一番囑托，隻覺得有如千鈞置頂、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唯今之計，看來隻有盡快將她送回金溪了……
    送回去——
    從此兩人再無瓜葛。
    像我這樣的卑微之人，莫說攀附唐門做朋友了，就連暗自在心中存著什麼掛念的心思都是大大的不該。
    她是長空明月，我是坑底蜉蝣，這一切必得趕緊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