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第17章 張老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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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葉荒涼和唐雲從九龍鎮匆匆落跑回山,小春就沒再搭理過他們。
作為一幫之主,她認為葉荒涼實在太不像話、太沒有體統了。不僅約下不嚴,自己也行為散漫,所謂上行下效,指的就是他這種情況。
葉幫主腆著臉前去示好,被小春用桂花糖糕砸了出來。葉荒涼一邊躲、一邊忍不住搖頭歎息,唐公子吃糖糕的美好畫麵,自己終究還是沒能看到……
時間慢慢過去——
不知不覺,鬼書生林牧進駐七殺幫已經三月有餘,可蕪蘭劍派整個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竟再也沒有出現打擾過他們。
唐雲心中很是疑惑。
天香樓那夜,蕪蘭劍派折損慘重,按理說不應該就此罷休。而且鬼書生現已投靠在了七殺幫的名下,這也是江湖中眾所周知的事實,要報仇雪恨早該殺上荒涼山來了呀……
還有那晚和葉荒涼在九龍鎮遇險,整件事就像雨過天晴、雲開霧散般沒了第二個響。
小春從鎮上匆匆趕來,雖然火冒三丈,但居然卻不聞不問,根本就不關心一樣。
跟蹤了他們一宿的那些人也都突然不見了——總之,荒涼山依舊、七殺幫依舊,天地間一派和諧。
一天,葉荒涼突然找到了唐雲,吞吞吐吐地詢問他是否能幫忙到牛頭村醫治幾個傷者。
“最近也不知是否寒露將至,前來投靠的人特別多……唐兄你也知道,咱們幫中財務實在捉襟見肘。正巧……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正巧你會醫術、又不費錢,所以不用白不用。
相處這麼久,唐雲很容易就讀懂了葉幫主的心聲。
“無妨,那我就去山下走一趟吧。”他立刻爽快地答應了。
“等等……”
葉幫主突然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件深褐色的氅子。
“現下山上早晚涼,你穿著這個,回來的時候就不冷了。”
唐雲一怔。
——那氅子是用好幾塊動物皮毛拚接起來的,毛色、大小皆不相同,轉承銜接之處也是坑坑窪窪、高低不平,足見製作之人的手藝低劣。
唐雲微微挑起眼簾,看向葉荒涼。
“呃……我日前打了幾隻野兔和獐子,想著你來的時候衣衫單薄,所以……”
“這是你做的?”
“那什麼…難看是難看了點,不過勝在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對麵那雙鳳眼在身上一打轉,竟閃得葉幫主語無倫次起來。
唐雲隨手把毛氅子接過來,輕輕說了聲“謝謝”。
葉荒涼看他竟不嫌棄,心中甚為高興,“唐兄,我還給你準備了些零嘴,你要是肚餓記得拿了吃。”
唐雲不禁失笑,這簡直是把他當作三歲小孩兒了。
……
牛頭村。
張老爹還是第一次見著唐大公子。人剛往跟前一站,這雍容的氣度和儀容立刻就折煞了鄉下人的眼。
張老爹顫顫巍巍就準備跪下磕頭,唐雲趕緊一把拉住他。
“老人家,不必如此。”他溫言道。
葉荒涼突然覺得有點傷心。
自己明明是一幫之主,麾下沒有百人、也有個好幾十。可這些家夥每日裏都是與他勾肩搭背、沒上沒下;更有甚者,像小春這樣動則惡語相向、拳打腳踢,什麼時候有人想著要拜拜他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
“那個……日落之前,我下山來接你。”葉荒涼垂頭喪氣地說道。
“好。”那人輕啟貝齒——笑了。
什麼拜不拜的其實都是浮雲……
——葉幫主的心情瞬間陰轉晴,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山上去了。
……
唐雲隨張老爹來到一間民舍,尚未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屋內光線昏暗,簡陋的炕上躺著兩名傷者,都是蜷縮著脊背麵朝裏躺著。
唐雲走過去,先大致察看了一下。
兩人受的外傷很明顯,一個在大腿、另一個在足踝處,傷口已暫時用麻布包裹起來了,隻是似乎尚未止住血,流到炕上染紅了一片。
唐雲回頭交代張老爹去準備清水和剪刀,自己則把藥箱輕輕放在了床沿之上
傷在腳踝的那個倒是好辦,隻是那位傷在大腿的男子情況看上去就有些嚴重了。
“——這位兄台,麻煩轉個身。在下需要給你清理下創口……”
那傷者聞言,呻吟著艱難地轉將過來,一張臉上黑紅交錯、血跡斑斑,竟連眼睛鼻子都分不清了。
唐雲用小刀割開他腿上捆著的一圈圈包紮布條。隻見一條又長又深的傷口從髂外一直延伸至膝蓋上方,內側已隱約可見白骨。也不知是誰下的毒手,這一刀劈下來,竟幾乎將整條大腿切成了兩半。
唐雲忍不住吸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床上那人。
——什麼止痛藥都沒用,這人還真是忍得住……
唐雲檢查了下傷口,好在還算幹淨,並沒有生膿潰爛。他用清水衝去傷口附近的血塊和塵土,然後從藥箱裏取出些止血化瘀的藥粉,輕輕灑在裏麵,再拿幹淨的細麻軟布重新包好。
包紮完畢,他從一個白瓷小瓶裏倒出一顆黑色的丸藥,托著那人的頭喂下。
“這是鎮靈丹,能幫你緩解些痛苦。”唐雲說道。
那男人微微側過頭,向他道了句“多謝”,便閉上眼睛,伏在床上不動了。
……
從民舍內出來,唐雲深吸了口氣,隻覺外麵萬事萬物盡皆清新美好,剛才憋在胸中的一股穢濁之氣終於慢慢散了。
張老爹熱情地邀請他去自己家裏休息,唐雲不習慣進陌生人的屋子,禮貌地謝絕了。
“張老伯,您可知道裏麵那兩位是什麼人?”他忽然道。
張老爹摸摸腦袋,苦笑道:“您這可問著了……我隻是個種地的,哪裏會識得這些江湖好漢?”
唐雲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張老爹見唐雲不肯進屋,便從家裏搬出張藤椅來放到屋簷下,讓他在外麵歇著。
唐雲謝了他,撩起袍子正待坐下,突然——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張老伯,您在牛頭村住了多久了?”
張老爹身子微微一僵,轉身笑道:“唐公子為什麼這麼問?”
“哦…我隻是有些好奇。”
“我們是逃難來的……”張老爹歎了口氣,“承和十年,天子被圍禁在朝都。外麵兵荒馬亂,時有賊人為搶點米糧就屠村殺人。我們當時住的村子也被毀啦,隻剩下些老弱婦孺跑出去逃難,最後找到這個地方才定居下來……”
“承和十年……”唐雲微微思索了片刻,“那就是說,您搬到此地也不過就十幾、二十年而已?”
“正是。”
“那在你們來之前,這裏可有人居住?”
“應該是沒有吧……”張老爹苦笑,“此處土地貧瘠,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開墾出現在那幾口薄田,普通人又怎麼會願意來這種窮山惡水來受罪呢。”
唐雲低下頭,似乎若有所思。
……
傍晚,葉荒涼興衝衝地跑來接人,見到唐雲自是一番寒暄。
唐雲剛來時甚是不習慣,這些天跟著葉荒涼上上下下的,也爬得多了,腿腳較之以前竟是強健了不少。
兩人一路回程都沒有什麼話。
葉荒涼不知他因何突然沉默,心裏有些打鼓。
“那個唐兄……你是不是今日太過勞累了?要不然就算了,明天我叫……”
唐雲看看他,欲言又止。
“你到底怎麼了?”葉荒涼好奇地問道。
“無事……明天我還要下山。”
葉荒涼總覺得他今天有些古怪。回頭看時,那人卻偏巧垂下了眼簾,把一切心思藏在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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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葉荒涼照舊送唐雲下山。
“我安排了七殺幫的弟兄在附近幫忙,你若有事隻管叫他們。”
唐雲點頭說好。
葉幫主跑開幾丈遠,想想不放心,又折返回來。
“你若無事,也可以叫他們……這幾個都是我的心腹,平時聊天解悶最是擅長。”
唐雲無奈地看著他。
葉荒涼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尷尬地笑著溜走了。
……
唐雲回到民舍。
——此刻屋內隻剩下了昨日重傷的男子,另一個傷了腳踝的已經不知所蹤了。
男人已經擦幹淨臉上的血汙,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向他道謝。
唐雲輕輕將他按住,搖了搖頭。“你此刻氣血虛弱,髒腑受損,還是應該要靜養。”
男人順從地躺了下去,眼神中盡是感激之色。
“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不知兄台可願意回答?”唐雲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男人思索了良久,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如此,我來說、你隻需點頭或搖頭即可……”唐雲說道。
“——那日在九龍鎮,有人追蹤我和葉荒涼,你可在其中?”
男人驚而抬頭,迎麵撞上一對灼灼的眼睛。
良久——
他輕輕搖了搖頭。
“這樣說,你身上的傷是被追蹤葉荒涼的人所傷的,對麼?”
男人額頭上有冷汗慢慢滲了出來。
“你原來便來過此處,與張老爹也很早就認識……我說的對不對?”唐雲繼續問道。
男人震驚地望著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反應了。
“你不搖頭,我就當自己猜對了……”唐雲淡淡地說道,“我沒有想到,葉荒涼這個人還當真是有意思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