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回到蒼雲山嗬，大帥一定能帶我們回去的，對吧？”潘虎望一眼萬裏，無視漸漸逼近的從龍銳士，似乎望到了蒼雲山那青山秀水，眼中盡是對曾經在蒼雲山那段日子的眷念。
    季延釗眼裏也有眷念，卻遠遠不止眷念。
    他眼裏有憤怒、失望、悲傷、絕望……該有的負麵情緒他應該都有吧。他此時正靜靜的躺在龍榻上，雙目圓睜，眼角溢出的黑色血珠早已幹涸。
    隻是他眼中的神色已經沒有人能看到了，一帕黃錦蓋著了他的臉上。
    他沒了呼吸。天佑九年臘月初八夜，他死了。
    “父皇，你安心的去吧。兒子必將你的遺誌發場光大，開創一個震爍古今的盛世王朝。”
    一位少年眉眼俊朗鼻梁挺直，嘴唇不染而朱，微微上勾的左角，本該掛著那令天下女子為之傾倒的魅惑，偏偏翹起的是堪比這世上最凶狠的惡獸般的陰狠與絕決。
    他站在龍榻旁靜靜地看著躺在龍榻上的季延釗，偏偏眼中很是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悸。
    少年正是季延釗的大兒子，當今的太子，季是。
    “父皇，二弟的性子太鋼，他做不了一國之主。做人性子鋼得也無甚大礙，可是作為皇帝肯定不行，不懂變通，他時若是與朝臣們起了爭執，一怒之下把人砍了腦袋那不成了一個暴君了嗎？誰還敢給大民王朝行政令？還有啊，要是與鄰國一言不和就興師討伐，那不又成了窮兵黷武的昏君嗎？很可能將大民再次拖向苦難的深淵，父皇您說對不對呀？莫潤普，我的莫二叔，估計很快也來陪您了吧？嗯，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到了。到時候你們老哥倆在九泉之下還可以把酒言歡，或是再共打天下。莫二叔確是把打仗的好手，可是他那麼喜歡二弟，還收他做弟子，萬一哪天他老人家哪根筋不對勁了，把二弟推上了皇位，那不是毀了你們老哥倆的江山嗎？父皇你們老兄弟打江山不易，做兒子的總不能袖手旁觀吧？父皇，一會您一定要給莫二叔表明我的良苦用心，我想到時候以他的寬厚也不會怪我的對吧？對了，還有母後，母後她老人家雖然不理解兒子現在的做法，但她那麼的申明大義，我想她肯定也會想明白的。嗯，我覺得你們老倆口伉儷情深，還是請她老人家來陪您吧。趙文芳，趙三叔，有點小家子氣了。他明知道那本奏折是別有用心的人誇大其詞了，還是在不恰當的時候給您看了，不就是想讓您對莫二叔產心生嫌隙嗎？他還故意挑明是我指使的，無非就是想借您的手鏟除朝堂上另一股可以與他抗衡的力量——太子黨麼？以後，不管我和二弟誰登基，他手裏都握一個最大籌碼不是？嗬嗬，他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是想要多一點點權力而已。所以，小格局，難成氣候。隻能理理內政。趙三叔暫時就不用來陪您了吧。兒子還有好多事要倚仗他老人家的。比如，您駕崩了，肯定會有一些流言蜚語，就用趙三叔來堵吧，誰讓他臘八來見您呢？對吧？他老家在朝中還是有一定的威望的，兒子手底下還有幾個剌頭怕時間久了就居功自傲了起來，趙三叔來鎮懾最為合適。還他弟弟趙文靜那是個愚忠的人，讓他帶兵也不錯對吧？父皇，您不知道，兒子心裏也有多苦呀，這兩年來為了保住咱們季家的江山，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您不知道你身邊這些人胃口有多大？這些話兒子能對誰訴說？誰又能理解兒子的苦心？呃，父皇，兒子還有些事情要辦，給您說了這麼多心裏也痛快了些。”
    在這空曠的宮殿中，季是對著季延釗的屍體低聲喃呢，顯得十分詭異。他吐露了如此多的心聲，心中好像輕鬆了不少，像一個孩童做了一件自認為十分得意就連一向睿智的父親都沒有堪破的事情，臉上竟露出一絲羞赧的笑意，一種變態的自豪。
    立在宮殿大柱陰影中的小太監蘇真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在這乍暖還寒的初春渾身像被三九天的刀子風劃過，渾身感到一陣令他無法按捺的戰粟的寒冷，心頭蒙上一層無法名狀的陰影。
    “小真子，永壽宮那邊怎麼樣了？”季是背著手悠悠向宮門外走去。
    “回殿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蘇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小步貼上來。
    “金安？我母後那性子，唉……你說你們一個個做事怎就不上心呢？還一個個要求還那麼高。這讓我很為難呀。”
    季是左嘴角又翹高一分，斜了一眼身側的蘇真。
    蘇真身體一僵，心像被利刃絞了一下，臉色煞白，臉上瞬時掛上了豆大的冷汗，後脊發涼，腦子空白，下體酥麻，湧出一股暖意，竟是嚇尿了。
    “嗬嗬，沒用的蠢物。”季是輕輕抬手，虛捂了下鼻子，開心地笑了起來。

    作者閑話：

    是公子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