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躺著，蹙著眉，身上蓋著兩床大被子。握著他的手，我的心中滿是愧疚。“對不起，胤？。”
    “小姐，大夫說四阿哥隻是受了涼，今晚發了汗就好。您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嵐兒總是默默地關心著我，而我呢，隻會任性。
    “嗯。”轉身拉起她的手，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痕。“我保證，以後不會了。原諒我，好不好？”
    憋著的委屈與擔心終於爆發成眼淚。她趴在我的腿上，哭個不停。“小姐……如果你……你出了什麼事兒……嵐兒……嵐兒也不活了……”靜靜地摸著她的頭發，心裏有了一種淡淡的歸屬。隻知道這世上我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為自己而活，但我更希望我關心的人幸福。
    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打發嵐兒先去休息，我又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他的床邊。燭光搖曳中，他隻是一個需要被人疼愛的孩子。安靜。柔和。不再全身帶刺。蒼白卻掩蓋不住的帥氣。人也挺好，竟然在雨夜陪我聊天。有些古板，卻不是透出某種小孩兒的天性，比如愛拌嘴。很關心胤祥，懂得保護別人。如果能放下麵具生活，他一定會比現在快樂很多吧？撫上他微皺的眉頭，他是否已經預料到今後無可避免的風雨二十年？兄弟殘殺，不擇手段。那眼底的冷漠是否會越來越深，而心中的痛卻愈加無法寬慰？人生來就有諸多無奈。心中有了顧忌，便再也不能放手。弱肉強食，這就是他的現實。
    他的身子動了一下，鼻頭似乎滲出一些冷汗。緊忙握上他的手，怎麼突然如此冰冷？正要起身叫嵐兒喊大夫，卻被他緊握的手拉住了。回頭，他的眼睛仍然緊閉著。他的手在顫抖，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起來。我的心緊地難受。坐到床頭，把他的手放進被中，小心地為他掖好被角。“額娘……抱抱我……”喃喃的囈語擊中了心中最柔軟的角落。為何要讓我看到你最脆弱的一麵？抹去臉上的淚痕，呆呆地望著他。我猶豫了。值得嗎？是我害他生了病。可他醒來會怎麼想？畢竟我們的觀念不太一樣。傷風敗俗？我不免苦笑。“冷……”抹去他鼻尖的細汗，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不要走……？兒冷……”母性太強烈的女人是否都像我這麼傻？
    輕輕掙脫他的手，他不自覺地呻吟了一聲。吹滅蠟燭，我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下，輕巧地鑽進了他的被窩。他的氣息有著淡淡的佛香，與我的藏香不同，卻也清淡好聞。被中的他一絲不掛。淋濕的衣裳明早就能送回，那時他應該還不會醒。等他醒來時，我和嵐兒應該已離開揚州很遠了。即使被我看透了，他也不會知道。傻傻一笑。我也很佩服自己。輕輕地躺在他的身邊，將他的頭靠在我的胸前，慢慢摟過他的肩。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更快地幫他暖氣身子。突然，他緊緊抱住了我的腰，雙腿也像鉗子一樣纏了上來。我的心一驚，身子僵住，臉上燒地滾燙。似乎過了很久，我才有勇氣低頭看他。呼了一口氣。還好，他是昏著的。看著他露在外麵的後背，我悄悄地掖上被角。又過了很久，聽到他的呼吸平穩了很多，手腳也不像先前那麼冰涼。沒法用唇感覺溫度，便用手輕輕搭了一下額頭。沒有再燒，明天應該沒事了吧。
    黑暗中，看著我與他肢體相纏，腦中晃過了老公微笑的臉。這竟是我第一次想起他。他永遠都會說，羈兒是最美的，最好的，最善良的，最有才華的。在他的嘴裏，我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在他的寵溺與寬容裏，我漸漸長大；在黑夜裏，當他緊緊地摟著我沉沉睡去時，我才默默舔著心底的回憶。我始終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天色漸漸發白，我從迷糊中驚醒過來。該走了。否則這殘局就很難收拾了。感覺他的身體有些微微發燙，我急著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燒。看他安心地睡著，手指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喃喃道。“胤禛，你不會怪我吧？其實很簡單，我忍不住要抱你。你讓我心疼。你是我在這裏的第一個朋友，我會珍惜的。”輕輕拿開纏在腰上的手臂，把他的頭挪到枕上，忽然覺得胸前涼涼的。或許是被他貼地太久了吧。臉上又是一陣燒。剛抽回雙腿要爬下床，突然腰間一陣酸疼，不由呻吟了一聲。床上的人似乎動了一動。我一驚，捂著嘴，呆呆地看著他的臉。還好，還在睡。顧不上腰上的疼痛，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想想，又不放心地回頭一看，他那背又露在了外麵。心下一陣歎氣，走回去給他掖好。長長的睫毛抖動著，他應該在做好夢吧。
    輕輕關上房門，叫醒嵐兒，我們便往鎮江駛去。他要北上，那我就南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