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胤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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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康熙四十二年。皇阿瑪第四次南巡。去年太子半途生病,皇上憂子心切,便草草回京。今年仍能隨駕,我和十三弟很是興奮。胤祥十七歲了,去年剛剛討了一房側福晉,再過幾個月也是要做阿瑪的人了。臨走前小兩口依依不舍的樣子被我取笑了好幾天。他總讓我心疼。有時,我也會想念弘暉與弘時,不知他們有沒有調皮。不過一想到有福晉在家,我就不由地放心。賢惠,識大體,萬事為我張羅,我很滿意。得妻若此,夫複何求。我很珍惜這樣的出行機會。走出京城,更覺天下之大。一路走來,山川河流,黎民蒼生,給我萬般感觸。在乍暖還寒的二月底,我們來到了蘇州。在戴鐸的密信中,曾提到蘇州織造李煦為可籠絡之人。我很不以為然。李煦為江寧織造曹寅的姐夫,他們都是皇阿瑪的包衣奴才,是他在江南手把手栽培起來的親信,又可是隨隨便便就可籠絡之人。戴鐸提議迎娶李煦二女之一入門,我倒是考慮過。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如果這次時機妥當,倒是可以計劃一番。
    當晚下榻蘇州織造署旁的西花園行宮。蘇州真是一個好地方,景色優美,勝似天上人間。那天中午被十三弟拖去集市閑逛。他真是個孩子,玩得滿頭大汗。雖然還是這麼依賴我,但眉角之間已顯出了青年的英氣與穩重,我很欣慰。路過楓橋客棧時,一群人在門口圍觀。十三弟湊了進去,好一會兒沒出來。我覺得有些不妥,便也擠過人群。十三弟的懷中多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看樣子是昏迷不醒。他掐了掐她的人中,卻沒有一點反應。我遣散人群,進客棧開了間上房,讓老板請來大夫,十三弟把她抱上了樓。把脈後,大夫說她鬱結於心,憂思過度,又加上受了寒,便不支暈倒了,一會兒便會醒來。十三弟留在了房中照看,我隨大夫去取藥。腦子裏滿是那女子蹙緊的眉頭與她的一身白衣。我今天是怎麼了,以後不能天天與十三弟鬧在一起,否則真是要管遍天下閑事了。取回藥來讓小二去熬,猛地聽到樓上一聲大響,似乎是從那間房中傳來。我擋住了跳起的小二,徑自上了樓。還沒踏進房門,一個白色的身影朝地上倒去。我下意識地去接,竟是那昏倒的女子。她的臉色仍很蒼白,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眼神,竟然深深地看到我的心裏。她忽然一笑,仍是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我不由低頭鬆開了手,看到她腕上的紅菩提鏈子,一呆。風過之處似乎留下一縷淡淡的藏香。走進屋內,十三弟失神地低頭望著窗外。我走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街上的她像精靈一般佇立。她閉著眼睛,抬頭長長吸了口氣,似乎很享受陽光的滋味。而她之後望向四周的眼神卻很迷惘。白色的身影充滿了落寞,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我收回目光,看見十三弟的手牢牢地把著窗沿,眼中滿是好奇、不解與衝動。很久沒有看到他這種樣子了。從小到大,我們見過的女人不計其數,胤祥的身邊永遠不缺女人。隻是他很少付出真心,因為我曾經對他說過,女人隻是男人的附屬品,隻有這樣,男人才能做出大事業。愛新覺羅家已經出了很多情種,我們兄弟倆不可以重蹈覆轍。隻是一麵之緣,他真的會為此付出真心嗎?
    “十三弟。”我冷冷地看著他,直到他不舍的目光終於掙脫那身影。看著我的霎那他臉頰一紅,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人都走了,還看哪?”
    十三弟又迅速瞥了一眼窗外,輕輕說道:“她叫我瑞欣。”
    “好了,一定是認錯人了。不早了,該回去了,你不是和皇阿瑪說好要下棋的嘛。”他突然一呆,看了看天,說了句“糟了”,就飛也似地跑了。望著人群中那個纖細的白色身影,我的好奇心大起。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誰。
    她似乎漫無目的,像個孩子一樣對周圍的一切顯出濃厚的興趣。難道是某個大家閨秀第一次出門迷了路?可她既不顯嬌氣,又沒有半絲焦急,反而興致很頗高,圍著雜耍看了半天,又瞪著一個大白饅頭幾乎留出了口水。大家閨秀又怎會身無分文?看來隻是一個落魄的貧家女。突然她在一個乞討的老婆婆麵前停了下來,取下頭上唯一的那支簪子,遞給了老人。她的滿頭青絲瞬間落了下來,陽光下的她有種不真實的美。老人遞給她一根紅繩,她竟然笑得如此好看。她戴著頭上的那抹紅一路走到了楓橋。看看天色,我竟然已經跟了她兩個時辰。我一定是瘋了。
    我是瘋了。夕陽下的她一身白衣,倚橋而站。那種毫不掩飾的孤獨,我比任何人都懂。她鬆開了紅繩,任秀發在風中飄蕩。那迎著夕陽的臉純真的像個孩子,又冷漠地無法接近。怔怔地,我看著她直到天黑。她到底是誰?
    星空下,她的身邊多了一個身影。而她卻久久沒有發現。那人的眼光我能讀懂。掙紮,痛楚,還有萬劫不複的愛。我很懷疑我為何能在黑暗中如此清晰地看清他的眼睛。或許是望著那邊太久了吧,或許是我看到了自己。
    他突然抱住了她。我的心一跳。突然覺得他的臉龐有些熟悉,在哪兒見過。對了,昨夜皇阿瑪召見李煦和他的兒子李鼐,並給李鼐賜婚呐喇氏。他就是李鼐。原來是為了她,昨夜的他才會蒼白至此。那她的蒼白也是為他嗎?鬱結於心,憂思過度。心下忽地一陣釋然。我真的是瘋了。
    轉身走出幾步,風中傳來歌聲。我側過頭,看著月光下的她靜靜地唱著。
    望著橋邊的星空
    我還在你的懷裏躲風
    不習慣言不由衷
    沉默如何能讓你都懂
    此刻與你相擁也算有始有終
    祝福有許多種
    心痛卻盡在不言中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再痛也不說苦
    愛不用抱歉來彌補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
    幹淨的聲音不帶絲毫雜質。沒有哭泣。沒有哽咽。風中流淌的是叩響靈魂的咒語。
    第二天,我無法原諒自己昨日的衝動。建府近十年,我以為自己已夠老成,平和,沒有什麼事能再讓我大喜大悲。弘盼走的時候,我已經把眼淚都哭盡了。我搖了搖頭,用力甩去腦中那白色的身影。明天就要離開蘇州了,一切又會恢複正常的。十三弟今天有些失魂落魄,時不時地問我“瑞欣”會是何人。我經不住他的煩,便騙他說昨日我去細訪過,那女子已嫁人為婦,隻是神誌時常恍惚,瑞欣是她夫婿的名字。看著他眼中的失望,我覺得這個決定沒有錯。
    當晚由李家設宴為皇阿瑪餞行。很奇怪,皇阿瑪特地要求李家以家宴形式操辦,此舉從未有過。我不相信他是想為李家省錢,況且家宴隻是一個形式而已,內容還是一樣的。難道李家有什麼人讓皇阿瑪如此上心?申時,皇阿瑪移駕李家留園,戲台上唱的是越劇。十三弟按奈不住性子,便早早溜了出去。我不放心,便也跟了過去。這留園真是個奇妙之處,不枉名園之稱。曾為暢春園總管的李煦看來在這個園子上花了不少心思。兩人邊說邊鬧不由走到了一廊橋邊。十步外的亭中有一女子扒杆喂魚。看那打扮應是主子,旁邊跟著兩個丫鬟。她倒也有趣,邊喂便哼著小曲兒,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我和十三弟對視一笑,江南女子的確不同。忽然那兩個奴才看到了我們,向主子低語了幾句。她先是一愣,轉頭望見我們,便忙不迭地站了起來,臉上通紅。她倒沒有躲,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給我們行了禮。
    “小女李敏給四阿哥、十三阿哥請安。”當她抬起頭來時,我的心裏也不免一震。精巧的五官,彈指可破的玉肌,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好似囊進天下風情。細柔的身段看似弱不經風卻別有一番風流。那粉嫩翹唇中吐出的短短數語已如天籟。李煦竟然養了這麼一個寶。與我眼光對上的刹那,她臉一紅,又低下頭去。我的心中一時閃過很多想法。李煦會把這女兒給誰?今年她必要赴京參選。以她的條件和家世,即便不入後宮,也定會被指給幾位阿哥中的一個。聽說李煦與八弟胤?、九弟胤?來往甚密,難不成是他們中的一位?幾個念頭閃過,我看到十三弟震驚的眼神,瞪著李敏一動不動。他這幾天是怎麼了,見一個要一個?我重重地咳了一聲,他失神地轉向了我,眼中除了複雜與不安,竟還有點點閃光。一個念頭霎時從我腦中飛過。
    “抬起頭來。”我聽到自己壓抑著的聲音。在又一次對上她眼睛的那刻,我確信無疑。她竟然與年輕時的敏妃,胤祥的親額娘,長得有八九分相似。難道隻是為了討好皇阿瑪?
    正在尷尬時,風中傳來簫聲。那絲憂傷與孤寂竟在我心中掀起陣陣漣漪。我突然想到昨夜迎風而歌的她。我定了定神,看著不知何時已笑意盈盈的李敏。“那是我三姐在吹簫。”
    十三弟回過了神,很好地掩飾去剛才的震驚,臉上恢複了平靜。我的心裏為他一讚,的確是長大了些。
    “聽說十三爺精通音律,擅長吹奏。家姐之曲在阿哥聽來如何?”李敏雖然看似羞澀,卻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很是得體。
    “很好,就是清冷了些。”李敏倒不接話,隻是莞爾一笑,福了一福:“李敏還要為家宴做些準備,請四阿哥與十三阿哥慢慢遊玩,恕李敏先退一步,改日請過。”我揮了揮衣袖,看著她款款離去。十三弟的眼中浮起一絲恨意。這孩子,竟也想到了。
    我倆一言不發地又走了大半個園子,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竟是二哥。給他請了安,說是時辰已到,便一同往前廳走去。沒想到剛上廊橋,走在右後側的十三弟突然一個踉蹌,從廊橋上摔了下去,一個跟頭紮進了湖中。我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不是意外。轉頭看見二哥一臉驚慌,而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快意。我攥緊了拳頭,按耐下心頭的恨,急呼著讓奴才們救人。可他們跪在地上,竟然說無人會水性。而我,也不會。看著二哥驚呼著跑開去找皇阿瑪,還有水中撲騰下沉的胤祥,我第一次感到了無能與無窮的恨意。
    突然手中多了一個燈籠,我被人推開,一個身影從眼前晃過,徑直跳下了水。十三弟有救了。我的心中一喜,卻聽到身邊一個聲音呼喊著“小姐”。難道下水的是個女的?那人突然出水叫了一句,快把燈籠照過來。我連忙把燈籠舉在水麵上,看見周圍的那些奴才也舉著燈籠用了過來。哼,如果十三弟有什麼事情,你們一個都逃不了。在眼光接觸水麵的刹那,我驚呆了。那水中濕透的臉龐分明就是昨日的她。此刻,她滿臉焦急,大口喘著氣,我能看到她呼出的白氣。一個哆嗦,她竟然想都沒想就跳下去了。為什麼?突然她的臉色一喜,朝一個方向紮了過去。我的心跳得厲害。胤祥,千萬不要有事。她終於浮出了水麵,我看到了十三弟的臉龐。他緊閉雙眼,麵色蒼白,就像睡過去了一樣。我的指甲掐進了手掌。她在四處張望,是不是在找上岸的地方。四處一片漆黑。我拽過那個丫頭的肩膀,搖著她問道:“哪裏可以上岸?要最近。”她無措地看著我,通紅的眼眶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亮。她轉身就跑,我讓大家緊緊地跟著。剛到那兒,我的心裏還是一悸。即使她能看到這邊的光,幾丈的距離,冰冷的湖水,還有胤祥重重的身子,她能堅持到最後嗎?我咬著嘴唇,一刻都不願意放開她的臉。其實眼前一片黑暗,我根本看不到她。隻是那個方向,隻有沒有來由的期盼。水聲,悄悄的劃水聲,是不是她過來了。隻是間隔越來越長,但沒有斷。看到了,看到了她亮亮的眼睛。“撲通”兩聲,身旁穿過兩個人跳了下去。千萬不要有事,你們一個都不能有事。
    胤祥先被托了上來。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握著他的手,冰涼一片。幾個奴才在那邊清理鼻口。可他還是一點反映都沒有。一個人說沒有了鼻息,我急了,騰地站了起來,大喝到:“你說什麼?救不回來也得救!若是十三爺有什麼事兒,你們全都跟著陪葬。”眼角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流了下來。我怎能讓我最親愛的兄弟在我麵前離去。突然,我的身子一晃,她跪倒在了胤祥麵前。她又要做什麼?她把頭放在十三弟胸前,又脫下了她的外衣。我咳了一聲,所有的奴才都低下了頭。她墊高了十三弟的頸部,鬆開他的領口,掰開他的嘴唇和牙齒,吸了幾口氣,一下子就對準了十三弟的嘴。我能聽到周圍的抽氣聲,還有心底弦繃的聲音。她竟去壓十三弟的胸口,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可我卻沒有去阻止。她停了下來,又是幾口吸氣,我閉上了眼睛。忽然聽到幾聲咳水,我一喜,看到十三弟的胸口有了起伏。燈光中的她柔弱而無力,真不敢相信剛才那個奮不顧身的人竟是她。她閉著眼睛,全身顫抖著。剛想去扶她,眼前閃過一個人,脫去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一把抱起她。李鼐,痛徹心肺的眼神。她緊緊地依偎著他離去。那一刻,我多麼希望我是他,可以讓她在我懷中取暖,就這麼永遠地走下去。
    第二天午後,十三弟醒了過來。那晚跟著的奴才昨晚已經全部消失,皇阿瑪也沒再追究此事。可我很明白,我也不會忘記。昨晚,我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叫李無羈,很有靈性的名字,幹淨如她。李煦的三女兒。隻是我不明白,為何李鼐會對親妹妹產生如此不倫的感情。我也愛我的妹妹九公主,但兄妹之愛與男女之愛是不同的。難道李無羈是抱養的?她的長相的確與李家任何一人都無相似之處。這似乎解釋了她的身份。那她今年會去選秀女嗎?好像李煦隻報了李敏一人而已。但八旗女子凡年滿十三歲都需入宮參選,即使是抱養的,她也沒有理由例外才對。難道是瞞報?為什麼?皇阿瑪是否清楚呢?
    我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向十三弟托出。他沒有問我昨天為何騙他,隻是默默地坐在窗邊。他要了常帶的碧笛,笛在嘴邊,卻久久沒有吹起。我知道他心裏難過,怕李無羈就這麼睡過去了。音音相繞,他終究吹了出來。我的心下一寬。吹了,就說明他想通了。剛要起身,卻再也動彈不得。這首曲子,分明是昨天的那曲。隻是沒有了孤寂,而是溫柔,綿綿不絕的情意。李敏說,那是她三姐的簫聲。十三弟還是這麼陷了進去。那我呢?是否比他又高明多少呢?是的,我還懂得克製。我不會讓我的生活偏離應有的軌跡。
    一天過去了,李無羈還是沒有醒過來。皇阿瑪沒有離開的打算。有些奇怪。難道是為了她?晚上去看十三弟,他不在房中。坐在窗邊等他,我的心很亂。她會醒來嗎?突然門口一個踉蹌,十三弟醉倒在地上。我大步把他抱上床,讓奴才們去拿醒酒的茶。他喝了很多,嘴裏不停地叨嘮著:“四哥,我去向皇阿瑪要她,他不肯。無論我怎麼求,他都說不行……他說……他說我要誰都可以,隻有這個李無羈給不了……我說,皇阿瑪,為什麼……他說,他給不起……四哥,你說,怎麼會這樣……皇阿瑪有什麼給不起的……他不是最疼我嗎……為什麼連我心愛的女人都給不了我……四哥,你說……為什麼?”胤祥醉了過去。而我卻無比清醒。皇阿瑪也給不起的人。
    皇額娘曾經給我說過一個玄血玉的故事。她說,如果這世上有什麼是皇帝給不起的,那就是隻給一個女人一生一世。曾經有一個女人,讓皇阿瑪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但她卻跟著別的男人離開了。她用自己的血把玄月玉化為玄血玉,斬斷了與愛新覺羅家的恩恩怨怨。皇額娘說起那個故事時,流了一地的眼淚。她說,禛兒,萬一有一天你遇到這樣一個女人,一定要躲得遠遠的,愛新覺羅家的男子注定給不起這樣的諾言,給不起,就不要給。
    李無羈,你到底是誰?
    第二天,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皇阿瑪沒有再等,起駕回京。十三弟堅持要留下來,皇阿瑪什麼也沒說,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也留了下來。
    第三天下午,她終於醒了。聽到消息,十三弟立即衝出了房門。我緊緊跟上。剛剛走上廊橋,卻聞不遠處傳來簫聲。這次的曲子竟飽含離別的憂傷,最後的那幾個音如泣如訴。十三弟停下了腳步。我拉著他坐在亭中,直到天黑。
    “四哥,皇阿瑪的意思是不是隻要她自己同意就行了?”隻怕她要的你給不起。我點了點頭。他騰地站了起來,滿臉興奮,拽著我就往李無羈的院中走去。
    燭光中,她靜靜地寫著字。幾天不見,她瘦了。腕中的那串紅色菩提閃著弱光。她在想什麼,竟然如此心無旁羈?我和十三弟相視一笑,坐了下來。
    她終究看到了我們,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眼神。突然莞爾一笑。我的心漏跳一拍。我們仨人久久沒有說話。她看著我,又看向胤祥,悠閑地喝著茶。十三弟拋下一句“我會負責的”就跑開了。我知道他並沒有走遠,隻是不知如何麵對她的回答。她竟說了不。她還說如果那天落水的是我,她也會奮不顧身地跳下去。
    她剛剛寫的是蘇軾的《南鄉子》。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觴。是寫給李鼐的吧。不是傷情,而是傷離別。她的心中倒底有誰?
    門外,我聽到了胤祥和她的談話。原來她要的真是一生一世。皇阿瑪早已明了。胤祥這傻子。她知道他給不起。可她到底喜不喜歡十三弟?如果站在她麵前的是我,我給的起嗎?不,永遠也不可能。
    那晚,我遠遠地聽到一個女人淒厲的嘶喊。回過神時,我竟然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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