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君，最近怎樣？”女王笑著上前一步，伸出手來。
    “還好。謝謝。”部長遲疑了一下，麵無表情地握住。
    日和瞬間就沸騰了，然後又一下子平靜了。
    雖然“雙部”謠言的存在必然是無風不起浪，可是看著兩個人的麵部表情，雖然似乎跟平時無異，卻都繃得好死啊。
    “咳咳。”日和站了一會兒，看看部長和女王還沒有放手的意思，就把大家重新歸攏到一塊，“我說，這裏又不是網球賽場，咱們放鬆一點好吧？冰帝青學兩個部長見麵一定很興奮，那咱們就讓他們自己興奮去——現在，大家先聽我說，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基本上是這樣的：如果願意，咱們就去榛名山觀光。山腳下的伊香保溫泉雖然沒住上，但總算可以上去看看榛名湖。大家知道麼，榛名湖好啊，好山好水好風光，地肥水美稻花香。咱們可以采用兩人自由分組，按照房間順序編號，照相觀光——”
    正在日和閉著眼睛唾沫星子亂飛的時候，大家的目光卻直愣愣地穿透到她身後。
    日和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發現部長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和女王的世紀握手，回歸到了大部隊。而華麗的女王正帶著那幾個冰帝的同學，興致勃勃地聽著她天上地下的亂侃。
    鳳寶寶眨著純良的眼睛，想啊想啊，忽然無聲地張嘴：
    哦，難怪很眼熟，果然是那個遊樂場見過的——後來在禮品店門口還撞了他一下的那個——
    “大家有意見麼？”少年深吸口氣，忽然目光淩厲地掃視大家的臉。
    “沒……沒……”阿桃後退了半步。
    “切。”貓王子壓低帽簷。
    小熊居然也隻是笑眯眯的模樣，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那準備準備，咱們出發吧。”少年眯著眼睛揮了揮手，然後帶頭走出人口密集地帶。
    一靠近冰帝那群人，她就呼吸不暢。也許這恰好，就是心虛的緣故。
    “手塚君，那是你們的一年級社員麼？”女王妖嬈地笑，饒有興味地指著少年離去的方向，“似乎是個很強大的新人，為什麼沒見過他比賽？”
    “不，是網球部的經理。”部長淡淡地應聲，禮貌地頜首，“跡部君還有事麼？”
    “啊嗯，真是湊巧，冰帝下午的安排，也是要去榛名湖。嗯，樺地？”
    “是。”鐵塔好同學繼續一絲不苟地鞠躬。
    “什麼意思？”部長皺眉。
    “反正順路，不如一起走吧。”女王的眼角掃到一邊噘著嘴的貓王子，“對了，越前，上次在冰帝見麵時，就答應過要好好招待你。既然出來玩，不必那麼拘束吧？”
    “人多也熱鬧。”大石見部長沒有吭聲，走上一步，“既然跡部君有這樣的好意，那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好吧。”部長緊抿了半天唇，終於點頭。
    “未夠水準。”貓王子撇撇嘴，踮著小碎步，跑向前方遠處那個還在晃晃悠悠向前走的纖細身影。
    “手塚，那我先上車去了。”小熊揮揮手，也走了。
    女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部長緊繃的側臉，再看一眼小熊和龍馬離開的方向，勾著嘴角笑了笑。響指一打，大搖大擺招呼著關西狼鳳寶寶樺地他們，也走了。
    “我們，是不是也該上車了？”站在原地，看著一動不動的部長，大貓終於忍不住發出疑問。
    “走啦走啦~這才是青春~”阿桃大大咧咧地撓頭，然後也跟了上去。
    剩下的大家，以部長為首也開始逐漸向停車場方向進發。
    恍恍惚惚中，忽然覺得，這次和冰帝的見麵格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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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樣糾結。
    日和咬著下唇看著前麵那個紫灰色礙眼的後腦勺，在榛名山彎道眾多的道路上怎麼也睡不著了。
    且不說平均不到一百米就是一個接近180度的彎道，光是從窗玻璃上看到某個大少爺囂張地笑著摸淚痣，她就莫名奇妙地壓抑。
    “日和？怎麼了？”依然保持來時的位置，坐在最後排的窗戶邊上，小熊回頭看看身邊少年糾結的眉眼，輕輕地問，“暈車麼？”
    部長的眼神也淡定地飄過來，不自禁想要伸手揉揉少年漆黑的發，卻終於意識到身處大庭廣眾，強行忍住：
    “很快就要到了，日和，盡量堅持一下。”
    “啊？”少年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張皇地抬眼，迷茫地看向兩邊的人，“我、我並沒有難受啊……”
    女王回頭，恰好看到的情形就是那個少年帶著迷茫的神色，張著淡色的唇，無辜的黑色大眼如被墨筆細致勾勒，淡淡的長眉一挑，清澈的目光如影隨形。
    與前兩次都不同。第一次是熱血光芒的挑釁，第二次是淡定忽視的沉靜。這一次，倒是迷糊甚至可以說是可愛的出乎他意料。
    似乎挺有趣的。
    女王華麗地笑著，接著摸淚痣。
    毫無疑問也注意到日和的關西狼勾起唇角，聲音忽然格外親和：
    “這位同學，你是叫做日和麼？一年級？”
    “啊？”旁邊的鳳寶寶忽然支棱了一下耳朵，小聲地嘟囔著：“日和？”
    如果要是在上次碰麵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會詫異，這個古怪的一年級生居然取了這麼一個溫和的名字。不過現在——
    鳳寶寶仔細對比了一下後坐少年迷蒙眨眼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
    唉，人果然都是具有雙麵性的麼……
    樺地眼觀鼻鼻觀心，筆直地坐在跡部前座，一動不動。
    車廂裏一陣喧鬧，青學的大家以大貓為首，正把貓王子按在身下，不知道在搞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活動。
    日和微微眯了眯眼，仔細看了看關西狼的小鏡片，餘光撇到女王玩味的神情，淡淡地道：
    “不，我是二年級生。”
    聞言，鳳寶寶很鬱悶地張大嘴，過了一會兒又安靜地閉上了。
    “二年級？”這麼矮的二年級有點少見，隻怕大多數女生都比他高。關西狼聳聳肩然後釋懷，“名字？”
    “叫做日和。”少年繼續淡淡地答，“麵朝後坐很危險，忍足君、跡部君，請回頭坐好。”
    “姓呢？”女王挑著眉不死心地問。
    “知道它幹什麼？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為人之地翻了個白眼，少年很自然地一仰頭，“有點困，不如睡一覺再說。”
    跡部失笑，今天才發現，這孩子其實挺不華麗的。
    “手塚君，”還是忍不住開口，女王一甩頭發，就仿佛有玫瑰花的氣味接踵而來，“青學要兩人一組活動吧。我們這邊人少，不如讓日和與越前過來和我們一起觀光吧。”
    女王陛下，您今天出奇地嘮叨啊……
    就在部長婉言拒絕的同時，一個大刹車，大巴就停下了。
    因為慣性力量毫不猶豫地向前麵倒去，迷迷糊糊的日和瞬間和回過頭的女王撞在了一起——
    “咣！”一聲響。
    關西狼不忍心地捂著臉轉過頭去。
    等到日和清醒過來的時候覺得額頭上痛得要命，轉臉一看，女王優雅從容的笑臉已經僵硬了。
    跡部銀牙緊咬，細長的手指扒在座椅的靠墊上現出淡淡的青白顏色。
    日和很無辜地一梗脖子，然後才發現，眼疾手快的部長和小熊正一人伸著一隻手，摟著她的腰部。
    忍不住咬牙切齒。揉著額頭的少年抖落抖落自己的帽衫，毫不猶豫地掙脫開部長和小熊的鉗製：
    那是什麼猥瑣的姿勢啊，你們到底是不是真想救她……
    “日和，你的額頭——”小熊湊過來，眯縫著眼睛認真地看。
    “紅了。”部長嚴肅地下了定論。
    “不隻是這樣——好像，是有個牙印吧？”關西狼才是真正的權威。
    然後，連同日和的目光一起，大家把好奇投向扭頭看著窗外的跡部。紫灰色頭發的男生，耳朵居然可疑地抖了抖，然後變粉了。
    日和仔細地從玻璃反光處辨認女王的神情，強忍著痛楚皺眉。
    當女王好不容易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車上青學的大家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恢複了君王般盛大的氣勢，女王摸了摸淚痣冷笑：
    “真是太不華麗了，本大爺——”
    “放心，我不會把剛剛的意外當作額頭上的吻。”少年平板的聲音插進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跡部君。讓我們都忘記這次事件吧……不過話說回來，你的牙齒不僅看上去很潔白，實際上碰撞的質感也很好啊——嘶，部長，請別按那裏。有點疼……”
    優雅的表情瞬間微微扭曲。
    然後，僵硬的女王，一點點看著那個少年晃悠悠地站起，蹣跚地走下車。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啊啊，真的好痛……有點暈，不二前輩，麻煩扶我一下，謝謝……”
    關西狼同情地拍拍女王的肩膀：
    “牙疼麼？我是說，想不到，跡部你的牙口，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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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榛名山的風景確實不錯。湖上青山倒映，岸邊綠水環繞。最是一點清秀好處，便是靜謐無人，唯江上垂釣，小舟兩三點。
    於是這一玩，大家就忘了形。
    從榛名湖折騰回來已經接近晚上9點鍾了，眼看居住的地方仍然人聲鼎沸，日和巴巴地跑到櫃台前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兩天是五月休假，當地恰好有舉行類似夏日祭的特色活動。這幾天晚上是通宵不歇的，還可以觀賞煙花。
    “喂喂，我說過了，今天咱們主要的任務是泡溫泉。”日和懶洋洋地走在前麵，上樓。大貓掛在她的脖子上喵喵叫：
    “可是！可是，如果泡完溫泉出去的話很好玩喵~還有煙花~”
    “英二前輩。”少年眯起眼睛，慵懶地抬手摸摸大貓卷翹的頭發，“明天也有活動。今天太晚了，泡完溫泉大家早點歇著吧。明天好好睡一覺，起來上街買點特產輕鬆一下，晚上才好熬夜啊。”
    “可是今天可以撈金魚啊……”大貓依然不死心，在日和的肩上扭啊扭。
    “明天也可以。”少年不為所動地答。
    已經有人看不下去了。
    穿著牛仔短褲的少年走過來，一挑上翹的眼角，琥珀眼光一閃，越過糾纏作一團的大貓和日和快速跳上樓：“菊丸前輩，madamadadane。”
    撈金魚那是什麼年齡段的遊戲啊，就算你真的是貓，也得在關鍵時刻放魚一馬吧。
    “不要啦，小家夥。”絲毫沒有被貓王子打擊到的大貓依然眨著亮閃閃的大眼睛，殷切地看著日和，“還有小不點兒，你要知道，明天撈到的金魚，就不是今天的金魚了啊。”
    “啊——”少年愣了愣，倒吸了口氣，“好有哲理的話！英二前輩，你的意思是說，人不能同時跳進兩條河、也不能兩次跳進同一條河……”
    “英二，今天不如先泡溫泉吧。”小熊笑眯眯地走過來，不著痕跡地摟著大貓的脖子把他拽開，“別讓日和為難。對不對，手塚？”
    “嗯。”部長冷然地點頭，不著痕跡地走到了日和與小熊中間。
    “啊嗯，群馬縣的草津溫泉確實不錯。手塚君，你們的選擇還真精明。”後麵的跡部走了上來。
    女王似乎是要竭力忘記車上牙印的事，重新笑得優雅又囂張：“院子中間的湯池是傳送過來的天然溫泉，本大爺已經跟櫃台預約了21點到24點的時間。怎麼樣，青學的各位，要不要一起來？權當作冰帝和青學的友好交流。”
    日和低頭一看表，時針跟晚九點標示相差弧度之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有錢人！這就是有錢人！
    日和恨得咬牙切齒，表麵卻波瀾不驚：
    “不用了，我們不如明天……”
    “不是吧？小家夥！”大貓掙脫了小熊的鉗製，凶猛地撲上來，“不能出去玩，怎麼還可以不泡溫泉？！不能明天啦！現在就跟他們去吧！”
    “誒，誒，冰帝多麼熱情啊，日和？”阿桃也眼巴巴地看著這邊。
    日和逐一環顧小蛇微紅的臉、阿隆失望的眼神、乾閃光的眼鏡——
    “根據數據記載：草津溫泉是PH值為1。7至2。1的強酸性硫黃泉。如果細菌和有害微生物等遇到這泉水，在幾秒鍾後就會全部死掉。有大小100多處的天然湧泉，湧出25至96攝氏度的溫泉。為了保持溫泉功效，不用水稀釋，而是用自然冷卻的方式把高溫的溫泉冷卻。草津溫泉就以最適合於美容而著名，通過促進全身的新陳代謝，達到發揮保健和美容的功效……”
    “大家，真的一定要在今天——明天不可以麼？”日和垂死掙紮。
    大家一聽有轉機的餘地，開始瘋狂點頭。居然連小熊之流，也肯定地眨了眨眼睛。
    你們這是要逼死她啊——
    心底痛楚的呼喊，在嗓子眼裏折磨啊折磨，然後慢慢滑落回胸腔。
    日和回頭在部長的眼睛裏發現強大光芒的時候，徹底絕望了。
    而這個時候，貓王子拽拽的聲音出現在三樓：
    “喂，阿桃前輩，有沒有看見我的浴衣啊？”
    阿桃沒回答，隨著大家的目光一齊盯住那挑著眉梢的少年。
    日和聽見這句話反而鎮定了。
    聳聳肩，朝女王不卑不亢地鞠了個躬：
    “那我就代表青學，謝謝冰帝的招待了。”
    “不用客氣。”關西狼搶在前麵從容地回禮，“我們很榮幸。”
    ——莫名其妙的眼波，電光，噼裏啪啦。
    大家就在這兩個人詭譎的對視中，稀稀拉拉走上樓去了。
    最後，女王和部長上樓前同時頓了一下。
    部長回頭：
    “日和，上來。”
    “啊……嗯？”少年梗了梗脖子，仰起頭一看是部長，很無所謂地答，“啊，部長，房間鑰匙在你那裏。”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好不好……
    “忍足，你要在那裏站多久？”女王微一抬手，無名指點上淚痣。
    “就來。”關西狼風度翩翩地一笑，“那麼，日和，一會兒見。”
    哪家部長比較有威信、哪家社員比較老實聽話，從此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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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日和背靠著門站在那裏，眼看部長已經從行李中拿出了輕便的浴衣，一撇嘴，理所當然地道，“部長，你帶著大家去吧。”
    屋裏沒開燈，安靜的黑暗中，每一聲呼吸都交雜在一起，零亂而無章。
    “為什麼？”部長聞言抬頭，很有壓迫感地走過來，“是因為冰帝的人麼。”
    “當然不是。”日和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部長臂彎中的浴衣。
    很漂亮的花紋，整體顏色清淡，棉布材質看上去也很好，袖口處縫製的線腳密麻又細致。
    部長穿上會很漂亮吧？
    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日和吞了口口水道：“今天不太舒服，沒辦法泡……”
    “那裏不舒服？”部長皺眉，回頭直接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床上，又轉身朝日和走來。
    “額頭。”日和大無畏地閉眼，豁出去地梗起脖子，“今天撞到跡部君，都紅了……”
    部長腳下立刻一個為不可見的踉蹌：
    “紅了？”
    “不止是紅了。說不準，可能是撞到穴位了，連帶我頭痛、神經痛、好像脖子也崴了……”
    畫蛇添足！你要是光說頭痛也許人家還會相信你。
    部長直立起身子，很有威懾力的一眼，日和立刻就扭過頭抿著嘴不出聲了。
    “十分鍾後，日和，我要在樓下的湯池見到你。否則——”部長二話不說，拿著自己的浴衣就出門了，“什麼著裝，你自己清楚。請不要大意。”
    沒說完的威脅，才最是夠味。
    然後，部長體貼地從外麵把門關上了。臨了小心地轉動把手，沒有讓門夾到自己手裏的浴衣。
    茶色發絲和鏡片後的丹鳳眼在門縫最後一閃的瞬間，終於反應過來的日和聲聲帶淚、字字帶血地撲了過去，死命扒住門把手：
    “部長！請等一下，我根本就沒有帶浴衣——”
    您冷靜地考慮一下吧，這不是脫衣舞小劇場啊啊啊啊——
    可那個頎長的身影絲毫沒有停留，還是在樓梯口越走越遠。清冷的聲音飄來：
    “沒帶浴衣，那就裹著浴巾出來。”
    日和扭曲著嘴角背靠著房門滑下。
    從這裏向外看去，窗棱剛好截斷了半個彎月。已經隱約有熟悉的笑聲從樓下傳來。
    五月的天氣，夜晚不算太熱，蒸蒸的水汽仿佛慢慢在夜色中彌散。
    想象中那些少年纖細挺拔的腰身，似乎在一片朦朧中浮現。
    日和麵無表情地坐了一陣，最後連嘴角的抽搐幅度，都定位在了一個很平和的角度。
    估摸著快到十分鍾了，少年摸索著爬起來從櫃子底下翻騰出一條白花花的浴巾，嘟囔著慢慢褪下帽衫，白皙清瘦的身子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早知道、早知道，還真不如帶一件男士浴衣……披著浴巾出去，才更像美女出浴吧……”
    你果真很看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