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如果天空要下雨 第8章 會呼吸的痛(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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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卻離你更遠
——from《光年》李聖傑(《收放自如》)
消毒水味,煙草味,微癢的喉嚨裏醞釀著不適;即將出口的輕咳驀地消失在空氣中熟悉的淺淡的青草香裏。
隻一秒,人便由昏迷中驚醒。
倏地睜開雙眸,逆光的窗前,孤獨冷然的身影默默地吞雲吐霧著,氤氳的煙霧模糊了他的麵目,卻也使得他的輪廓異常清晰。
似乎有一生一世那麼久,我的目光定定的鎖在煙霧背後那道熟悉的身影上無法移開——原來不管我怎麼抗拒否定,我的心,仍是這麼的思念他。
“你醒了。”
挺拔的身軀自逆光中走出,狹長的眼裏充滿不欲為人知的情感。來不及移開的視線與他對個正著,我們的目光在空中膠著,帶著愛恨,和著掙紮。我看著他在我麵前斂起爪牙,溫順平和地一如獻媚於主人的貓咪——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杜睿添?我有些困惑的想著。
唇角輕輕起伏,垂下眼,避過他灼熱逼人的目光。
他歎氣,臉上的神情有擔憂也有心疼,卻是沉默的一言不發。見我掙紮著起身,利落的拿了枕頭墊在我身後,他貼著床沿坐下來。
“謝謝。”我說。
如此平常的兩個字卻使他身形一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定要這麼生分麼?”他說。
垂下頭,慢慢撥弄著腕上的水晶手鏈。“今天——又麻煩你了……”
“你不該去。萬一出事了怎麼辦?”他說,聲音裏帶著深深的不讚同。
苦笑著抬頭,看到他眼裏貨真價實的關心,心裏有瞬間的柔軟,仿佛又回到從前的日子,略一鬆懈,下意識的脫口便道,“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他一怔,臉上露出得到鼓勵的淺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蓂子……”他捉住我的手,“你——原諒我了麼?”
心中一痛,忙別過臉,想抽回手卻不得。“哥哥,”我不敢看他,低低的道,“再給我些時間。”
“好。”他道,陰影籠罩身前,他的懷抱如期而至。聲音裏帶著壓抑,卻異常堅定的。“隻要你肯,哪怕要等一輩子,我也是願意的。”
輕輕掙紮著,然而鼻端熟悉的氣息和真實的觸感卻讓我忘了理智的存在,雙手不受控製的攀附在他的腰際,貪婪的擁緊他——
哥哥!
我是愛你的!
這輩子,也隻會愛你一個人!
但,這會是我們最後的擁抱!
原諒我!
請你給我時間,是給我,逃離你的時間……
雖然刻意隱瞞,父親仍是由王曦任口中得知了那天在PartyQueen所發生的事情。甚至連杜睿添出手解決了我們的危難,他也是知道的。
斷了一條手臂,頭臉被紗布裹得像大號肉粽,中氣卻是足的不得了。王曦任的大嗓門隔了幾道門也清晰的從客廳過來,他說,“老大,您不知道,這次多虧了大小姐!不然我這小命徹底就交代進去了!”
他又說,“杜睿添還算是個男人,雖然叛出逐日,到底還念著些舊情!”
算他聰明,隻字未提杜睿添與我的糾葛。在逐日,在葉家,人人都知這是個禁忌話題!
然而天知地知,我知,父親知,甚至王曦任也是知道的。杜睿添念的是哪出舊情,並不需要多說。
立在客廳門口,水晶的珠鏈擋去了我的表情,也褪去了偽裝。我想笑,唇角卻抽痛的厲害。父親的視線隔空射過來,淩厲的似乎直接便穿透了我的鎧甲,直達內心,讓我無所遁形。
待王曦任說到口幹舌燥,起身告了辭。父親柱了拐杖過來,經過我身邊,腳步並未停下,父女二人背對著背,隻聽得他幽幽歎氣,父親道,“不能給你一個幹淨的逐日,是我的錯。如果你真的離不開他,就去吧!”
如同被一記響雷劈到,我再不能自持。父親的提議太有誘惑力,我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生生逼退已然衝到眼眶的淚水,指甲深嵌進掌心,我對自己說,葉蓂子,要冷靜!你已經不能回頭了!你和杜睿添中間隔著的,不是父親的反對,是人命!是幾多條人命!
幾番掙紮取舍,淡漠的冷笑回到唇角,我開口,聲音居然是幹澀的,“爸,別說了。您安排一下吧,下個星期我有空,就下個星期吧!我去看看您說的那個人。”
沒過多久,道上有人開始以“逐日的小閻王”來稱呼我。
笑笑。
蓂子,冥子。這小閻王的名號,竟似從一出生就合該是屬於我的。
聽到這個名號,姚安桐的反應也有些出乎意料,他竟似有些失落,沉默了許久,才低低的道,“看來,我能幫你的不多了。”
這樣渾渾噩噩的到了約定相親日子的前兩天,拗不過唐糖的再三要求,我們在存夢裏小聚了一次。
我想過一定會再見到淩柯,也想過要坦然麵對他的目光;然而真的見到他,我仍有些心虛。
這輩子我總在欠債,感情債。
之前是杜睿添,然後是淩柯。所羅門島瓦礫下的黑夜裏,是他的體溫伴我度過最難熬的日子。可是,除了感激,我擠不出多餘的情感給他。
“你不是說要給我機會嗎?居然一回來就不知所蹤了!”他孩子氣的指控道,“葉蓂子!你不厚道!”
笑笑。這樣的話頭,我接不過來。
活動著不太靈活的右臂,他的目光中帶著頑皮,故作可憐的道,“英雄救美的結局通常都是美女以身相許,可是我損失了一條胳膊,美女連個吻都不肯給,真是天不開眼!”
不色也跟著起哄,道,“美女,親一個也不損失啥,你就從了咱們淩大少吧!”
換做從前,隻需端著冷臉便可阻止他們的笑鬧;然而在一同經曆了那麼多事情的現在,我的冷臉,無論如何是擺不出來的。
低低垂著眼,我有些窘。
一旁的唐糖看不下去了,當頭給了不色一記爆栗,道,“你們也說了英雄救美才會以身相許,兩匹種馬跟著湊什麼熱鬧!”
很久沒有見到唐糖這麼放鬆的笑意,連李大鍾也跟著淡淡笑著。在經曆了所羅門島的那場地震之後,我們每個人都成長了許多,大鍾,唐糖,不色,淩柯,甚至是我。
每個人似乎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究竟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怕是隻有個人心裏最清楚。
說來這還是畢業以後我們第一次聚會,人也是不全的。忙碌的脂若從始至終都沒有現身,隻是來了電話說讓大家盡情玩,她負責買單。
然而不到一個小時,大鍾和唐糖便被一通電話叫走了。李家幾代單傳,隻有大鍾一根獨苗,回來後他便接手了全部的家族企業,雖然有唐糖從旁打點,畢竟還是兩隻菜鳥,要學習的東西太多。
至於不色,毫無身份背景的他想在公司裏立住腳跟,怕是要付出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多的辛苦。不多會兒,他也一臉抱歉的道了別,忙工作去了。
到了這時隻剩我和淩柯,大眼對著小眼,場麵略有些尷尬。
“時間還早,我們——出去走走?”他提議。
既然注定了是還不了的債,就讓它欠到底吧。搖搖頭,我道,“你也去忙吧,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再走。”
淡藍的耳飾有瞬間的黯然,然而他很快神色如常的笑笑,道,“那好,你一個人小心些。”頓了頓,他猶豫著探過身來,附在我耳邊,道,“蓂子,你答應了給我靠近你的機會,可不許反悔!”
想起後天的相親,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道,“如果有機會的話。”
“當然!”他篤定的道,眼裏竟然閃著狡黠的光芒,“到時候你可不要找借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