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4章 中間地帶(改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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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我嗎?會偶爾想我嗎?
    ——from《兩個人不等於我們》王力宏(《音樂進化論》)
    夜。
    溫暖而憂傷。
    杜睿添的氣息還殘留在唇上——我的初吻……
    手指輕觸著唇,整個人埋在被窩裏,想起那些相攜走過的歲月。
    心裏澀澀的,還有些甜。
    少時起便被忽略的我,常常是一兩個月都難以見到父親一麵。
    唯有在我生病或是受傷的時候,父親會匆匆趕來,帶些我愛吃的東西;盡管話不多,他仍會放下手頭的事情,安安靜靜的陪我一兩個鍾頭。
    那時候,他的眼神會比平時深沉許多。
    於是,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不停地受傷——被剪刀劃破的手指,被玻璃紮傷的膝蓋,被桌腳磕破的額頭,扭到的腳踝,因一兩句話不合跟同學撕打到頭破血流……
    傷口越大,血流的越多,我的心反而越平靜,甚至會帶些莫名的快感。
    這樣的傷總是周而複始,今天才好了膝蓋,明天便傷了小腿;前一秒才止住的咳嗽,後一秒又感染了風寒。
    漸漸的,父親便不大理會。
    唯一會在乎我,唯一會因為我生病受傷動容的,隻有杜睿添。
    他總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沉默的帶我去包紮傷口,領我看醫生。
    他的手會有些抖,說話的語氣裏帶著不自知的壓抑。
    他說,
    ——蓂子,別害怕,無論發生什麼事,隻要轉個身你就能看見我……
    ——無論什麼時候,我的電話,24小時都開機……
    眼中的心疼總能穿透他一直淡淡的外表,擊破我內心堅硬的屏障直抵靈魂深處僅存的柔軟,讓我有些暖,又有些自憐自怨。
    明明想要流淚的,唇邊卻現出冷笑——
    “哼!”
    我的回答永遠是音調一致,毫無平仄,由鼻孔裏出來的冷哼。
    蘇軾說過,十年生死兩茫茫。
    十年.
    十年的相守,真的是為了——愛?
    然而,豔紅的衣裹著麥芽的肌膚,蛇一樣盤繞在杜睿添頸間的胳膊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眼前。鼻尖,紫毒的香氣讓我全身的汗毛根根豎起。
    那雙杏核般的媚眼,含著譏誚,嘲弄和惡毒的詛咒。猩紅的嘴唇開合著,穿透了地獄的大門,她說——
    喜歡他?哼!他早已是我的裙下之臣!
    寒冷的感覺才浮上四肢,肩頸的餘溫卻漸漸變得清晰。唇齒糾纏間,腰間霸道的力道宣告著占有;他的狂野,挑釁著我的冷漠——
    杜睿添不是從來都寵我慣我,連個不字都不會對我說的嗎?
    為何這吻,卻霸道的讓人無從拒絕。
    或許,根本就是我從來都不想拒絕?!
    可是,哥哥,伸出去的手,我有些怕……
    糾結而百般沉浮的心緒讓我一夜輾轉反側。
    直到天邊微微泛白,兩眼還是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反反複複,隻有那個吻,隻有杜睿添。
    杜睿添之於我,是水。
    是饑渴時救命的甘泉;是疲勞時解乏的溫泉,他可以用來淘米煮飯果腹,也可以用來洗去滿身泥濘。喝也好,用也好,甚至拿來衝廁所都好。他總是毫無條件的接受和包容我的一切,以至於常常被人忽略了他的存在,忘卻了他本來的個性。
    他該是水嗎?
    不,杜睿添絕不是柔軟沒有個性的水。
    思緒一轉,一雙鷹眼浮現在眼前。
    那個人,那個可以輕易掌控我的情緒起伏,讓我意識到自己除了淡漠冷笑,也可以嬉笑怒罵的人。那個本來可以再向前一步,可以成為靠山的人,糾纏在我們之間的“綺夢”,已然破碎。
    黑白中間可以有灰色,但愛情之中斷不能有灰色空間。
    我的身份和他的身份,這一黑一白之間,始終是不可逾越的。更何況,做了那樣的決定後,我們已注定不可能是一路人。
    江若凱之於我,就好比炎熱夏天沁涼解暑的綠豆湯。
    綠豆湯不但有營養,還能消暑解渴、調和五髒。上可安精神補元氣,下可滋潤皮膚延緩衰老。
    可惜,即使是再有營養的綠豆湯,也會有解不了暑的時候。
    至於淩柯。
    從來沒放在心上的,何必要為他浪費腦細胞。
    無意識的輕笑。一邊翹起的唇角似乎已經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樓下的擺鍾悠悠敲響七次,起身下床。鏡子裏的臉孔蒼白中透出異樣的暈紅,撫上冰冷的唇,心又開始狂跳不已。
    一個吻,換一夜無眠。
    又或是蔣秦的話將我逐漸冷硬死去的心重新推向杜睿添的身邊?
    渾渾噩噩吞了半碗稀飯。心神全不在飯桌上,吃到一半,才發現碗周圍灑的都是飯粒。
    心虛的笑笑。
    一抬頭,父親正以打量的目光看著我。下意識的端正了坐姿,看了看父親麵前擺的,居然隻有一杯豆漿而已。
    皺眉。
    “爸,您不舒服嗎?”我道,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父親,“你最近吃的很少,臉色也不是很好。”
    本以為父親不會回答,不想他的臉色居然透著某種欣慰,微微頷首,道,“胃口不是很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哦了一聲算是回答,埋頭繼續吃飯。
    這種對話在我們父女間並不尋常,接下來該說什麼,我把握不好,隻能任自己陷入沉默。
    挨到一碗稀飯吃完,父親竟莫名的來了興致,喚來祥叔倒了半盅白酒,居然又吃了一隻燒鵝腿。仔細想想,父親似乎很久沒有吃過鹵味的樣子。
    今天於我,是個不算平常的日子。
    因為,我跟脂若約了回學校補考。
    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跟父親和祥叔道了別。回房換了出門穿的衣服,由樓上下來,就看見杜睿添站在正門口等我。
    “哥哥,早。”低著頭,臉上莫名的燥熱起來。
    他笑,眼睛黑亮。“要出門?”
    “回學校參加補考。”仍是低著頭,眼睛盯著他西裝最下麵的那顆紐扣。
    “別緊張!順其自然就好。”扶著我的肩膀,溫熱的一吻印在額頭上。緊張的抬起頭,他飛快的在我唇角輕啄一下。
    “哥哥,有人呢!”羞赧的道。不自覺的瞟向屋內一幹人等。
    令我更赧的事情發生了。眼光所到之處,那些逐日的高管或是調轉目光看著天花板,或是低頭整理衣物,全都一付懂大局識大體,非禮勿視的表情。
    “我走了!”紅著臉說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衝了出來。
    直到坐在出租車裏越駛越遠,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吃吃傻笑起來。
    也許,我的春天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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