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3章 比我幸福(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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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我想起來,其實你都還在
——from《假麵的告白》蔡依林(《看我72變》)
眼神漸漸現出迷離,蔣秦的思緒已然飄回未知的年代,就著淡淡的茶香,他開始了漫長的回憶:
“我出生在一個醫學世家。
從曾祖起,一家四代都是懸壺濟世的醫生。杜睿添的繼爸李伯伯跟我家是世交,幾代的交情了。也因此,我和睿添自小就認識。
鐵哥們了,彼此動什麼念頭,不用猜,看一眼就知道對方轉的是什麼心思。”
許是看出我的疑問,他自角落裏翻出一本舊相冊,指著其中一個微微發福,麵帶慈色的中年男子,“這個就是李伯伯,睿添的繼父。睿添七歲的時候生父在一次意外中過世了,他媽媽帶著他嫁給了李伯伯。睿添一直從母姓。李伯伯很愛李伯母,也就沒有堅持讓他改姓李。”
我的心裏有某種澀澀的東西慢慢飄過。
杜睿添陪在我身邊十年了,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的生活。甚至他從母姓,現在的父親是繼父,我也要從別人的口中知曉。
這樣的我,是被他保護的太好了?還是太自私了?
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心思,蔣秦繼續道,“我一直抱定了成為頂級心理學家的念頭,睿添也一心想打造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於是我們兩個就約定看誰能最先達成願望。就這樣,我們埋頭苦讀,說好了不闖出點名堂,誰也不談感情……”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大三開學。那年秋天,天冷的很早。那年入學的新生,也格外的多。”臉上現出夢幻般的神色,我知道,江醫生要出場了。
果然,低啞的聲音近似呢喃,不仔細聽,甚至會以為他不過是在自言自語。
“是的,綺夢就是那年新入學的學生代表之一。
在禮堂裏,她不卑不亢的發言,人淡如菊的性情,單純可愛的外表,都深深吸引著我。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徹底淪陷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圖書館的偶遇,狀似不經意幫她解決生活和學習中的難題……舉凡能想到的,不著痕跡又能接近她的方法,我都絞盡腦汁照做了……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經由我的推薦,綺夢進了學生會,那時候我已經是學生會副主席,借著工作之便,我終於可以堂而皇之找她聊天,與她一起共事。
綺夢符合所有男子對好妻子的幻想,她總是那樣淡然溫和,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
她從來不會提出咄咄逼人的要求,反而處處為別人著想。那時候很多人對她都有好感,表麵看來我是最有希望得到她芳心的,可是我知道,她對我的提攜幫助,隻有感激。
我從小順遂慣了,從來沒遭過大挫折。所以總抱著這樣的幻想,以為隻要我一直留在她身邊,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被我打動。
我一直做著這樣的夢,直到有一天,我將睿添介紹給綺夢認識。
盡管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會出現在綺夢的世界裏,但它卻真實的發生了——
我看得出,他們相互愛慕。
我和睿添從小玩到大,他的心思瞞不了我。綺夢就更不用說,她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她愛睿添,我知道。睿添也愛上她,我更知道。
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這樣下三流的劇情出現在我的生活裏,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怎麼辦?
與其三個人痛苦,不如我大方退出!成人之美我總還是有的。
綺夢對我雖說不上愧疚,可是每次見麵都怪怪的,讓人特別不自在。我懷念她臉頰上單純快樂的酒窩,也懷念跟我無所不談的杜睿添。
正巧這個時候我爸的一個好朋友,也就是你當年住的那家療養院的院長邀請我過去實習。既然我的曆史使命就是促成他們二人的相識,現在,也該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終於在一次酩酊大醉之後,我找到杜睿添,我們兩個狠狠打了一架。我說,從今天起,綺夢就交給你了,你要讓她幸福!如果她不幸福,我一定會回來搶走她!
那小子說好!
他說好!
他當時那麼堅定的說好!
我他媽真是個傻X!居然就那麼信了他!
那時候,我相信他,綺夢相信他,小江也當他是能給綺夢幸福的人。
我們都以為這是最完美結局——
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讓他到去療養院!更不該讓他在療養院裏見到你!
當你一臉蒼白,像個迷了路不見了靈魂的墮天使一樣出現在睿添麵前時,我就該把你們拉開!
可是我沒有!
我居然以為他看你的眼神裏隻有憐憫。我居然以為那隻是憐憫!
結果呢?
他為了你不但拋棄了綺夢!更是放棄可以進大公司的機會,置李伯母的反對於不顧,毅然決然地加入逐日幫!徹底地由白漂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這就是真相!跟你想象的差的很遠吧?
不是為了別人!不是為了其他!杜睿添加入逐日幫,拋棄綺夢,與母親決裂,都是因為你!”
他的話像一陣疾風驟雨,打得我狼狽不堪。
瞳孔不自信的收縮著,雙手緊攥。
蔣秦說,杜睿添,拋棄江醫生,加入逐日,是——因為我?
那個幾次三番出現在他們對話中的“當年的那個孩子”,居然是這個意思嗎?
心裏就像梗了塊骨頭,堵得難受。“我不信!”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帶著顫音,唇角努力扯動著,我兀自倔強著,“不要把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我身上。杜睿添和我,隻有兄妹之誼。”
“兄妹之誼?”他冷笑,兩眼鎖住我。在這樣帶著三分惡毒,七分暴力的目光注視下,我動不了,也思考不了。
“一個男人守在你身邊十年,任你驅從,給你做牛做馬,你竟然說隻有兄妹之誼?”他冷哼,表情由激動變得飽含同情。“我真替他可憐!”
我不語,冷眼注視著他,半點不肯退縮。
半晌,他率先移開目光,歎口氣,道,“是我小看了你!你的扭脾氣的確無人可及。”
“我對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增加你的負罪感,也不是替杜睿添說好話。我隻是——”煩躁的扒著頭發,他試著搜索恰當的措辭。“你和睿添這麼多年的情形我也知道一些;這次回來,你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我也算是見識著了。他對你如何,不用我多說。但是你對他,你以為所有人都看不出來嗎?隻怕除了你們兩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大有人在吧!”
我一怔,臉上的堅持漸漸垮下來。
“以前的事情我本來不想說,今天這麼多嘴,我隻是希望你——不要犯和我一樣的錯誤!隻是希望你能比我幸福!”他說,表情真誠。
“至少不要像我一樣。連想要補救都沒有機會!”
比他幸福?
他的說辭打動了我,努力平複著翻滾的心緒,我隻是默默地看著地板,說不出話。
上前一步握住我的肩膀,蔣秦說,“我知道你們之間經曆了許多。有誤會,也有傷害。可是你要相信,”他努力看進我的眼裏,妄圖在裏麵找出些什麼。“無論他做了什麼,他從來都不是真正想要傷害你!”
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並不是想要傷害我嗎?
那麼他與宣穎姿的那些事,任憑宣穎姿欺負我的那些事,要怎麼算?
那也是為我好嗎?
冷笑。我說,“蔣大哥,你越來越有說故事的天分了!”
默默的看著我,攤開手,他說,“就當我是說故事好了。你不用回答我,隻要你好好想想,這些年,你的自戕掙紮,有多少不是為了他?”
踉踉蹌蹌回到家,才進門,就看見杜睿添端坐在沙發上,貌似等人。
“哥哥。”淡淡打過招呼。此刻我最不想見的,便是他。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他心裏的人,是我?
甩甩頭,不敢想。
我一直都是膽小而懦弱的!越是在意的,越要表現的無所謂。唯有這樣,才能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
“不舒服了嗎?傷口還痛?”他擔憂的道。
歎息,為什麼他總能如此輕易的看到我的需要。
“沒!沒什麼!”隔開他探向我額頭的手,煩躁的道,“就是有點累了!我先上去了。”
走回房間,剛要關門,才發現他居然跟了上來。
今天這都是怎麼了?平日裏他從不曾如此。
“有事嗎?”我問道。
歎息自他喉嚨間溢出,這才注意到他的神情居然不複往日的淡定,帶著某種孤注一擲的狠絕,又似有些惶惶然。
“哥哥?”
話才出口,人已被他擁在懷裏,他身上傳來淡淡的煙草味讓我微微皺起眉。
“怎麼了?”我問道,下意識的抗拒他的擁抱。
“蓂子。”他歎息著,卻隻是反複叫著我的名字。
雙臂越收越緊,令我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他的聲音焦急而疲憊,“給我一年時間。不!半年!半年就夠了!半年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你不是一直想住在醒來就能看見愛琴海的房子裏嗎!半年!就半年!半年後我帶你去希臘。我們好好過日子!”
“答應我!等我半年!”
額頭抵著他光潔的下巴,反駁的話才衝到嘴邊,忽然想起下午蔣秦說的那句話——希望你比我幸福!
幸福?
我的幸福,真的是杜睿添嗎?
是的,我在乎杜睿添。
一直在乎他。
他不止是我的萬能超人,也是我的保護神。
可是——我們之間,經曆了那麼多是是非非之後,還可以回到從前嗎?
我不確定。
“哥哥。”一直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鬆開,理智屈從於內心的掙紮,我的聲音如同夢囈,“哥哥,我——”
“傻丫頭!”他笑,爽朗的笑第一次出現在他臉上。
愣愣的抬起頭,還來不及反應,微熱的唇已然落在我冰冷的唇上——
心裏微微歎息。
如果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那麼這一秒,請允許我放縱沉淪吧!
雙手悄悄地環在他的腰間,眼角,微微濕潤。
幸福,
我可以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