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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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拍他肩膀,讚同地點點頭,“你現在挺拽的嘛,什麼都不怕了是吧,看來奪權有望獲得全麵勝利!”
泓澈揚首一笑,自信滿滿,拉住我放在他肩頭的手就說,“這是當然,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又忽然轉過頭來用他那張臉迷惑我,“不過你知道我勝利後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我蹙蹙眉,撇撇嘴,“沒興趣知道。”
他也不惱,還是在笑,“沒興趣知道我也要告訴你。”他硬是掰過我的腦袋,摸了摸我光溜的腦門,燦爛地笑,“就是剛才說的那句話。”
“告訴淩思遠我又有你的小孩了?”我挑眉一問,神情譏諷。
他認真地點點頭。
我一把拂開他放在我腦門上的手,將握在手中的酒壇仍了下去,哐一聲脆響,瞬間碎成了碎片,另我惡心的臭味滿地亂跑,“這酒真臭,我不喜歡。”想想又說,“你還是別和淩思遠開這玩笑,他最近心血管係統不太好,說不定被你一嚇,一天能暈兩次。”
“可我偏偏要開了。”他固執地笑。
我聳聳肩,“那隨你嘍,反正我是從來都管不住你。”
“泊雁,看著我。”他轉過我的下巴,將我手中的手杖也奪了過來,“如果我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再生個孩子好嗎?”
他的臉真的是非常非常漂亮,皮膚也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嫩滑,眼睛也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清澈,人也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可惡,所以我說,“你這算是向我求歡呢,還是想讓我再生個娃娃讓你剖我的肚子仍到人間玩耍?”
他托著我下巴的手驀地鬆開了,臉色一白,沒再說話。
我得意一笑,晃晃腿,踢踢他一下子沒了動靜的腳,“喂,我可不想再生什麼孩子了,破壞身材,再美的女人也經不住三個孩子的考驗,何況還要擔心這孩子生出來是不是和你一樣有一雙美腿。”
“去我屋裏吃飯吧!”他說。
我從他手中拿過杖,搖頭,“不了,我和寒香說好了,晚上去遮芳穹隔壁的那家烤肉店吃烤肉,我可不想失信於人。”
“一定不行嗎?於你信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
我穿好外衣,抬起頭,眯著眼衝他微微一笑,“信譽是不太重要,但那是對不太重要的人而言,如果這人對我很重要,我當然會守信。”
“我對你而言就不重要嗎?”他看見我笑,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拉住我的手執入手中,卻不是很溫暖,甚至還有點陰冷,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你總是想騙我,讓我認為你很重要,然後再把我狠狠地甩了。”我溫柔地笑笑,“所以我現在不想再像個白癡一樣,被你牽著鼻子跑。”不著痕跡地從他手中抽走,一揚發,頭也不回地走了,揚起杖對身後的泓澈擺擺。
也不知他回禮了沒,這個神經有問題的人。
我都開始搞不懂他成天在想什麼了,有時候溫馴到難以想象,有時候又囂張到無法無天。總之無論他以什麼形象出現,我們這種人都要做好正確的應對措施,以防再次被打得措手不及。
一路小跳,時不時飛上一飛,不自覺地就做起了泓澈摯愛的動作,蜷起一條腿,微微耷拉下另一條,像個小天使一樣的飛來飛去。看著自己被風吹起的堇色發絲,心情說不出的好。等到了山頂,力氣差不多也用盡了。
坐在山頂山,吹著冷風,裹緊了外衣,低聲咒罵著這鬼天氣,剛才明明還熱得要死,現在又冷得不像樣,明明第一次和月墜來的時候到還沒怎麼覺得。轉眼想想,可能因為當時心裏很暖和吧,現在雖說不上透心涼,但起碼心飛揚不起來。
腳下叫囂著的是一道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水聲震耳欲聾。我曾經暗暗在心裏感歎過它的宏偉壯麗,也曾經懷疑過它的支流是不是有一條最終流淌於泓澈在人間的家那楓葉林裏,和一條它也不知名的小熱河交彙,講著纏綿的愛情故事,隻是答案都再也無從得之了。
兩百年前,當我還是和孩子的時候,它就在了,兩百年後,我孩子已經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它依舊在,不知再一個兩百年後,它在時,我是否還在。
探頭看了看山崖下的萬丈深淵,心裏不禁有點畏縮。如此高的山崖,萬一不小心掉下去豈不是連鬼都不知道?打個寒戰。
日子一天一天過,總覺得混混噩噩的,得也好,失也罷,都過去了。閑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去細想這些天都是怎麼下來了,怕想清楚了之後沒勇氣活下去。可現在對著這一潭深潭,以及生養了這個深潭的瀑布,思緒竟然異常的清晰。
從兩年前被蕭鼓闌揀回家起,一條一條,一件一件,走馬觀燈般重現,下意識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但又不想去阻止這種不費腦子的流水思緒。
什麼人才會出現這種下意識的重現?是死人。
想清楚之後就發現心緒異常的平靜,仿佛看到了時間的盡頭。竟是對死也毫無恐懼可言。我不是不怕死,隻是覺得身邊的事情遇得多了,就覺得心越來越涼,雖然麵孔還停留在二十歲,可我的心早已超過了實際年齡,遠遠的大於兩百歲,像一個被暴曬過的橘子皮,蒼老褶皺得可怕。
如今的我還有什麼好企求的?其實企求也企求不來什麼了。年少時還可以撒嬌求哥哥幫我買這個買那個,現在年紀也大了,哪還能做這些,況且以我們現在的關係,即使我拉得下臉來對他撒嬌,想來結果也是被他一腳踹滾的多。
後來嫁給了淩思遠,這天下最高貴的男人,卻坐擁著他的愛去和別的男人勾搭,恩,是勾搭,甚至以一副假麵孔贏得了整個約意人的尊重,真是賤人。如果我是淩思遠,早打到她全身癱瘓,休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哪還容得她在冰窟裏睡上兩百年,挖個坑隨便埋了好了。
再後來昏迷醒了,失去記憶,卻本性不改,欺騙了無數純潔少年的感情,甚至連自己的侄子都不放過,至今還和他牽扯不清。
我說吧,報應遲早會來的,隻是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來,雖然我極其極其可惡,但也要留個時間讓我和大家打聲招呼才好,免得太突然,讓大家為我這個壞女人傷心。
一滴水濺到了脖子裏,驚得我渾身一戰栗,刹時清醒了過來。回想剛才腦中所思,隻得苦笑。放任這脫韁的野馬思想亂跑,它都給我跑出了什麼東西啊?
攏攏領口,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要感冒了,又搓搓手臂,希望能讓身子暖和點。手杖頂端的那個大寶石握在手裏盡是涼意,冒著冷氣般地一絲絲往身體裏鑽。我站起身,跺了跺腳,準備走人。
腳卻像是被定住了般絲毫移動不得半分。太驚訝了!
如果不是我思想還算清楚,那我早懷疑自己到了蓬萊仙山了!
整個天空在一瞬之間變成了人間!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林立的高樓間人流攢動。這裏似乎是歐洲,說不上具體是哪個城市,但我卻喜歡它泛黃的風格。到處是金發碧眼的人,張揚的生活風格在他們走路的時候就能看出。
曾經在泓澈的小楓葉裏和泊舟討論過漂浮海與海市蜃樓的問題,我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再次看到。第一次是在我靈魂漂浮的兩百年裏,第二次是此時。此時靈魂也興奮得要出殼,激動得想脫離身體在半空中跳舞。
我強自按捺住滿心的興奮,一動不動的看著這突然出現在聞暮的奇怪現象,心裏總覺得有什麼即將發生。
畫麵沒有轉動,像是一個調好了焦的鏡頭,堅持打在一個地方。那是一間建在熱鬧城市裏的歐式小別墅,樣式挺古樸,但很漂亮。門緊閉著,似乎沒有主人在家,二樓的窗台上種了一盆花,是最常見的蘭花,青翠的葉子沿著窗台一直下垂,很優雅。
我捫住心口,防止心髒跳出來。這麼大的一片天空竟然花了百分之八十的麵積去描述一棟小別墅,說不驚奇是假的。就連別墅裏的那盆小蘭花都被放大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巨大的天空中,似乎所有人都消失了,天下間隻剩下那座孤單的房子存在。忽然,二樓的窗台邊伸出一雙手,修長而蒼白,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情況下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數出他手麵上的血管條數。那雙手隻是微微撥弄了下蘭花的莖葉,便收了回去。
不知怎的,我的心跳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每一下都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來,撞得我肚子都在發酸,腦中混沌一片。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是失望還是期盼,是驚喜還是錯愕。我在等待那個人的出現。
天邊已經有一個小角開始消失,我開始害怕起來,勒緊著手喃喃念著,出來,出來。
就在我等得快心焦的時候,那人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真的探出了全身,我甚至聽到了他小聲叨念了句,原來是幻聽啊……。
那一瞬,我仿佛被雷打中了,要不是有手杖支撐著,估計我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腦中一個想法瘋了般地跳出來,那是我兒子!!那是我兒子……
幾乎是貪戀地看著這張逐漸模糊不清的容貌,滿眼淚水的享受著這天賜的恩惠。
我兒子他還好好的活著,他有一頭黑色的發,短短的,很幹練,很清爽,摸上去一定很鬆軟;他有一副白皙的好皮膚,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來;他有一雙漂亮的黑色杏眼,像媽媽我,活力有神;我也不用擔心我會不喜歡他,因為他有一副清瘦的好身材,尤其是漂亮的長腿,像他的爸爸,隻是身高不是很高……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樣子很舒適,微眯著眼睛望著窗外,肩頭稍稍隆起了一塊,泛著朦朧的紅,像是一塊成色完美的寶石。
他似乎很喜歡紅色,因為在畫麵消失的前一刻,我看見他兩隻耳朵上各戴了一顆深紅色寶石,就像長在他肩頭的那塊,耀眼而閃亮。天地間最尊貴的孩子,也是最苦命的孩子,他是我的……
所有的感情都仿佛隨著畫麵的結束而結束了,靈魂茫然地凝視著自己的身體坐在地上號啕大哭,仿佛看透了一切。
生活封了我所有的希望,將我關進一個小黑屋子裏,不給任何吃的,任何喝的,卻在我困倦到連撞牆尋死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讓我看到了一條漏過天窗的光。我不懂此時是應該激動地給它磕頭,感謝它終於沒有放棄我,還是該痛罵它變態,在我連死的力氣都沒的時候,看到生的希望。
泓澈說,約意人有無窮無盡的生命,但我現在寧願用這無窮無盡的生命換取兩年真正快樂的生活。
老天,別再折磨我了,我好想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