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淚水滾滾流出手心，一滴一滴掉入土裏最終消失了痕跡。我失神地靠坐在山尖上，握著手杖無意地撥弄著那塊寶石。
    不錯，我是一個懶散又好色的女人，沒什麼能力，整日隻懂得談情說愛，開心傷心，有所有女人都有的功能——生孩子，生了卻又保護不了，隻能靠昏睡來降低自己的負罪感。說話刻薄，臉皮又厚，還愛慕虛榮，沒心沒肺，睚眥必報。
    我承認我一無是處，我承認我禍害人間，但我承認了就代表我要接受懲罰嗎？我說了我臉皮厚。禍害是要遺千年的，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還要去找我兒子。
    你看，老天也覺得他自己這輩子太對不起我了，所以即使要將蓬萊的海市蜃樓搬到我麵前也要解除對我愧疚，我原諒你了，別再自責，隻要你再讓我看我兒子一次，我就真的原諒你了。
    盤腿坐好，散開了發，拿掉手腕上的魚骨頭，我想調節一下緊張的神經，來一段搞笑對話輕鬆一下氛圍，手按在腿上才發現我好象無話可說。
    該死的，最近走黴運都快把我走枯了，整天跟個呆滯的比目魚一樣，連幽默細胞也燒死了，一轉腦袋，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醜陋小魚骨，想起了那個會對稱式笑聲的陛下。
    拍了拍魚頭，我揉了揉鼻子，看見兩個空洞洞的大眼睛裏眼珠轉了一下。
    “淩思遠，我在山頂，你要來聽我唱歌嗎？”我托了托蓬鬆的頭發咕囔著問。
    “老天，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你來陪我會兒。”我自然地答道。
    “我不是在和你說話。”他回答，“你到底想幹什麼？！”
    “要你的漂浮海。”
    “泓澈？”我大驚，“你怎麼在那兒？！”
    魚骨頭裏他輕笑兩聲，“因為我想為了你的話而奮鬥呀，你才說過，我行的。”
    我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你不是吧……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
    “你怎麼又和這個無賴走一起？”淩思遠忿忿地問，魚頭像是要躍起來，不過隻是像而已，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是徒勞。
    “大祭司說請我喝酒，結果他帶了我最討厭的酒。”
    “泓澈你又想幹什麼？！”
    泓澈還是笑，“目的是同一個，給我漂浮海，你要了沒用。”
    “從小到大你什麼都要和我搶，地位，身份，女人！現在連……”
    聲音突然斷了，像是燒了一半的煙頭忽然被掐死了，提不上氣的感覺不太好。
    估計是不太想給我聽到。
    我將魚骨頭丟下，隨意地拋在身邊。
    泓澈看起來那麼淡泊名利的一個人也會搶這些啊……果然被我猜中了呢，其實讓我聽與不讓我聽又有什麼區別？至少對如今的我沒區別。
    這漂浮海有什麼好的，小孩子喜歡的東西他也要搶，輪到我，要搶就搶個有用的，比如說他老婆，他身份什麼的。哦，想起來了，淩思遠他老婆已經被他搶過了。淩思遠這家夥也是，真沒用，連老婆都被人搶走了。
    我說了我臉皮厚，不要介意。
    瀑布還在流啊流的，也不嫌累得晃，整日整夜的就做這一件事，還一做就是幾千年，白癡才幹。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心髒被嚇結實了，現在對著萬丈深淵也不曉得怕。我興奮地將腳伸出山外，看著兩隻腳在雲霧繚繞的山裏晃蕩，感覺像是做了神仙。其實要是沒人提醒我，我就總是會忘了我本來就是神仙這個事實。
    天邊飄來一朵雲彩，海藍色，還蕩著水角，緩緩地向我靠近。麵積不太大，遠遠瞧著還有些波光粼粼，微紅色映著快落山的夕陽，彩霞。
    張張嘴，想唱首歌，可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甚至想不出一首應景的歌來，隻得悻悻地嘲笑自己資源匱乏，轉眼又對著遠處的那片海藍色招手，興奮地叫它，快來啊！快來啊！
    我一邊看著那似乎很聽話的雲朵一邊在心裏暗爽偷笑，原來人倒黴到極限是真的會轉運，正所謂否極泰來，也不知我是不是否極了。
    那朵雲遠看起來很小，可真正等到它快靠近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多麼可笑的錯誤。
    首先，這不是一朵雲，其次，它一點也不小。
    我招著的手就這麼僵住了，臉色青白地站在山崖邊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漂浮海。
    沒錯，它是一片海，而且我確定它就是漂浮海。
    小時候沒見過漂浮海，每次聽大人講起總是興奮到不能自已，想象著自己肆意遨遊在裏麵的情況就會露著牙齒傻笑，口水連連。
    後來稍微長大了點，收到過淩思遠作為生日禮物送來的漂浮海珍珠，雖然不喜歡他這個人，但還是喜歡他送的珍珠，也會一改形象，抱著珍珠笑得呆滯。
    再後來，昏睡在漂浮海的珍珠上，讓我對它的好感度直線下降，連帶著對水晶和玉石的好感度也曲線下降。
    還記得泊舟曾經想和我一起遊玩漂浮海，作為對我小時候願望的實現，隻是世事變遷，如今漂浮海就在我麵前，但是如果我叫他出來，他一定會惱火地拿枕頭砸我，然後大吼一聲，滾！今生今世都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這個別扭的哥哥，明明是有苦衷的，卻還獨自硬撐著，不肯告訴我，其實兄妹之間有什麼是無法原諒的，他又沒做什麼天理難容的事，就算我這人缺心眼兒也不會為難他的呀，他難道不知道嗎？
    從我一停止招手，漂浮海就停在了原處，波濤小幅度地搖擺，完全不是我夢裏的猙獰模樣。我心裏微微歡喜，可再招手它卻怎麼都不肯上前了。
    “過來。”
    漂浮海上的珍珠上下浮動著，大大小小，透明的殼被夕陽打上了一層淡紅色的陰影，樣子嫵媚。我想如果每個蚌殼裏都住著一位美人的話，那這美人不出則已，一出絕對是美得嚇死人的。
    “我讓你過來呀！”我發現一看到漂浮海，滿心的熟悉感就淹沒了我，就像是在對待一個老友，語氣輕鬆熟稔。
    漂浮海也真的像是個孩子般和我鬧著，見我停頓了下便以為我不喜歡它，現在任我怎麼招都不肯上前。
    我皺皺眉，頓時發現自己很白癡。我叫它過來幹嘛？進去遊泳嗎？
    歎了口氣，放棄行動，繼續盤腿坐在山崖邊看著這一片巨大的海洋。
    漂浮海確實美麗，美麗到無法用語言描述。湛藍的海洋微微伏動，像是女人的脈搏，海藍色的皮膚上鑲嵌著無數透明的珍珠，望得見珍珠的裏麵，是空的。
    “泊雁。”
    我回頭一看，是魚骨頭。淩思遠在叫我。
    “恩，我在。”我懶懶地答，“大祭司走了麼？”
    淩思遠不屑地切了聲，“他不走能怎麼樣？難不成還真以為我會把漂浮海讓給他？”
    我下意思地看了看漂浮海，它竟然微微向我靠近了些。
    “他為什麼要漂浮海？”我問。
    淩思遠沒有立刻答話，似乎在想怎麼說，“有些事情隻有大祭司才知道，即使我是王也不行，他不說我也沒辦法。”
    “哦，這樣啊。”我斜眼瞥了下漂浮海。它一顫。
    “約意除了我們這類人還有別的嗎？”我忽然好奇地問。
    “有的。”這次淩思遠想都沒想就回答我，“當然有。”
    我一驚，趕緊看漂浮海，它的顫動程度正在一點一點增大，珍珠也開始不穩地上下起伏。
    “什麼聲音？”淩思遠忽然問，“泊雁你在哪兒？”
    我暗叫不好，卻急於得到答案，“快告訴我是哪類人？！”
    “你怎麼了？”
    波濤的聲音漸漸蓋過了我的，它似乎想逃跑。腦子一轉，瞬間就想明白一些事情，二話不說立即脫了外套，抓住手杖就向漂浮海夠去，手杖一下子就戳進了海水裏去。
    掙動開始強烈起來，我知道我堅持不了多久，想拉住一個海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心裏不知怎的就覺得它不會像夢中那樣傷害我，所以便大膽地做了，但還是吃力得汗岑岑的。
    “快告訴我！”我大吼一聲。
    “是漂浮海的精靈，長年住在漂浮海的珍珠殼裏，但幾千年才能有一顆成功修成人形！”他急急地道，“泊雁你怎麼了？！”
    我慘然一笑，頓時泄了氣，手中的杖再也拉不住，嘭地一聲砸入了漂浮海裏。
    周圍的一切都漸漸褪去，甚至是淩思遠著急地大喊聲，隻有一個聲音漸漸清晰，如同夢中般，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念著：
    “泊雁，你知道，生命和青春，愛情和榮耀，都會隨光陰流逝，隻有你身下這顆同你一樣燦爛美麗的珍珠，會在神秘的漂浮海裏流淌，光彩奪目，永遠，永遠，而你也將最終重歸她的懷抱……”
    我終於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我不是天生來自約意，而是一顆漂浮海裏修煉了千年終於成功的珍珠精靈，難怪我會這麼喜歡光亮的東西，水晶，玻璃，玉石……
    恍惚間有什麼將我包裹，溫暖如母體，仿佛又躺回了那塊平整的玉石，蓋著透明的殼。
    漂浮海，我說你怎麼這麼聽話呢，一招手就來，原來你認識我……還有啊，原來我就是珍珠殼裏出來的美人，難怪大家都喜歡我……
    （ps：我臉皮比較厚，大家請盡情無視我……最近運氣跌到低穀，所以越寫越慘，大有一直慘到底的趨勢……更新也明顯更不上進度，還請不要介意，我盡全力在明天將浴凰劫趕兩章出來，飛天舞我實在是寫不動了，但我說了，會盡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