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漂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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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因為這一句話,淩思遠苦笑著走了,月墜也沒說什麼,但最終放棄了與寒香的爭奪。
而那個說了這話的人卻仿佛陷入了哀傷的情緒中,如何都調不出來,一路默默地跟著我走,一言不發。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鼓闌便帶著秦實修來了,緊繃著臉,嚴肅的找我單獨說話,我便意識到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鼓闌抱著杯子坐了半天,幾度張嘴都沒說什麼,眉頭皺得緊緊的,拳頭勒了又鬆,最終卻隻是問,昨天的宴會還愉快嗎?
我就笑了出來,“鼓闌,你最不適合掩飾些什麼了,每次你想隱瞞我什麼都會顧左右而言他。”
鼓闌瞧了我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知道人為什麼要有感情嗎?”他沉悶地聲音從杯子裏傳出來,帶著餘音還回震動。
“沒想過。”我誠實地告訴他,卻不懂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知道什麼人不應該有感情嗎?”鼓闌抬起頭,深黑的眼眸像是一顆染了墨的水晶球,黑亮黑亮的,說不出的深邃。
我搖了搖頭。
鼓闌卻笑著說,“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有感情的人,真是不幸。”
搖椅定了定,腳踏在地上,高根鞋戳得腳跟有點疼。春寒雖是料峭,但這料峭程度也著實讓人吃了一驚,小腿上的毛孔全都張開了,冷風呼啦呼啦灌入。
“他不該有感情,因為他是大祭司。”鼓闌的聲音很沉穩,但我仍舊可以辨認出他這句話顫抖的痕跡,應該是為了這句話練習了很久,隻為能在我麵前將它講得平穩些。
我攏了攏衣袖,微微一笑,繼續搖晃,“他什麼時候有過感情?”
“知道他現在在和陛下討論什麼嗎?”鼓闌站起,一把按住我不定搖晃的搖椅,認真地看著我。
“與我無關。”
“你確定?”
我說不出話來。
鼓闌深吸了口氣,避開我的眼光,凝視著窗外暗聲說,“他在向陛下討要與皇權一樣尊貴的神權。”
心頭一凜,就像是飄蕩了半天想找個地方著陸,卻一不小心戳到了山尖上,也不知是算幸,還是不幸。
實在想象不出為什麼那個如此淡雅的人總是做些讓人痛恨的事呢?一而再,再而三。
“陛下同意了嗎?”我盡量克製住滿心的惱怒,沉下聲問。
鼓闌點點頭,“大祭司本就是最接近神的人,給他至高無上的神權也無可厚非,雖然從來沒有一個大祭司敢提出過如此的要求。”
“他到是大膽。”我失笑。大膽到無論是誰,總也想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鼓闌回過臉來,“是大膽。”說罷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竟然還留下了比月墜殿下還高貴的純血子嗣。”
“鼓闌你今天到底想說什麼?”我不悅地看著有些陌生的他。
“最大膽的卻不是這兩個。”鼓闌不理我的質問,搖了搖食指,徑自說下去,“他還向陛下要了一件他永遠也不該要的東西。”
心髒已經完全失衡,節奏混亂地跳著,緊抿著嘴唇才不至於緊張到顫抖,摒住呼吸等待著鼓闌下麵可能是最驚恐的話。
“他向陛下要漂浮海。”
瞬間閉上眼,痛苦地跌入搖椅,緊皺著眉頭任搖椅帶著身子前後擺動。
他到底在想什麼?!要漂浮海?怎麼想得出來?
“漂浮海究竟在哪沒有人知道,所以它到底有多少神奇的地方也沒有人知道,而他竟然一開口便是漂浮海!”鼓闌捏起了拳頭,“我第一次如此憎恨他!即使是在知道他曾經那麼傷害你的時候也不曾。”
我苦笑,鼓闌到底是個將軍,總是習慣將國家看得比一切重要,泓澈這一要,怕是永遠破壞了他在鼓闌心中的形象吧!這個衝動的將軍,從來學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
“我今天還就是想要問問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漂浮海?”
“那淩思遠有沒有同意?”我抬眼看憤怒的鼓闌。
鼓闌冷哼一聲,“怎麼可能同意,如果要什麼給什麼,當初不如就將這皇位讓給他好了!”
腦子裏忽然就出現了一副畫麵。淩思遠與楊泊舟激烈的戰鬥著,而泓澈隱了身曲腿在半空中閑散地看著,嘴角含笑。
難道他真的是想要……
甚至有一個大膽的懷疑滑過腦海,瞬間將自己驚住。
手腳冰涼地問鼓闌,“陛下難道是和大祭司一起長大的嗎?”
鼓闌稍稍想了會兒,最後才不確定地說,“似乎是,畢竟他們都是純血後代,又都活了這麼久,若說不是,實在說不過去。”
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掉冰窟了,曾經沉睡在漂浮海的透明貝殼裏遮擋嚴寒的感覺也不及現在的一分強烈,仿佛有無數尖銳的冰刀割著皮膚,一點一點滴進剛化的冰水,讓刺骨的嚴寒腐蝕破碎的心骨。
欺騙還算是好的,最可怕的其實是連欺騙這個動作都不願意做,從頭到尾的一廂情願。
“如果陛下不給他漂浮海,怕是那人不會罷休吧!”我聽到一個涼涼的聲音,宛如冰凍了所有感情,機械地發著問。
鼓闌不安地上前握了握我的手,著急地說,“霧遙你還好吧!是不是我說得過了?”
我搖了搖頭,“是不是不會罷休?”
鼓闌搬了椅子在我身邊坐下,“你和他在一起那麼久,難道還不了解他為人嗎?大祭司想要的東西,什麼時候沒拿到過?”
是啊,什麼時候沒拿到過,隻要他想,即使是皇後又如何。隻要他想。我怎麼就沒了解到他的為人?如果了解了……
情不自禁地苦笑。有人告訴過我,這世界上最沒譜的詞就是如果,因為生活中從來都隻有但是。
“鼓闌你是不是想要我去勸勸他?”我轉過臉看著幫我搓手,想要熱忽我的鼓闌,笑笑問。
鼓闌一楞,咬了咬唇,“是的……”
他聲音小小的,帶著謙卑和愧疚從他散落的發下傳出。
“可是你怎麼就知道我行呢?或許,我也隻是一個他曾經想拿的東西而已。”我自嘲地對他笑笑。
“霧遙?”鼓闌一直搓著我的手忽然定住了,緊緊地握在手中,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我盡力,隻是能不能成功就不知道了。”意識到說漏了,趕緊加上一句。
鼓闌咧開嘴笑了出來。
“果然,妹妹就是關鍵時候拿出來賣的。”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鼓闌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小聲唧咕,“誰說的呀……”
明明心情沉重,卻不得不笑著和人講話去顧及別人的感情;明明知道自己在那人心中什麼都不是,卻要為了別人的大義去做不討好的事,我是不是都成聖人了?
一打開門就見寒香安靜地抱著膝蓋窩坐在門邊,長長的淡金色發絲直直垂落在腳下,衣服上,地毯上,而他猶不自覺。
聽到開門聲這才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凝了淚珠的眼,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痛。
鼓闌咳嗽一聲,便不自然地撇過臉去找疊著腿在椅子上喝茶的實修。
我剛準備問寒香怎麼坐地上,涼著不好,就聽寒香哽咽著拉住我的手,細嫩的皮膚摩挲著我的掌心,“遙,我都聽到了……”
寒香永遠是最懂我的,雖然我從來不和他說什麼。
麵上有笑容,可誰懂哭泣的內心?那一問便如魚梗,卡在了喉嚨口,這輩子也別想吐掉了。
一起長大……
“遙,你能不能別去?”寒香微弱的聲音帶著明顯不容忽視的懇求,輕輕晃了晃我的手,隻是這微小的一個動作就晃下了他嚴重忍得很辛苦的淚珠,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毯上,再也不見蹤跡。
心酸酸的,忽地就想,上天待我怎麼就這麼不刻薄?似是想玩死我。
為一個沒有心的人交付真心,可真的等到真心待我的人,卻發現自己已經無心可贈。真是好笑。
“可我必須去。”我拉起寒香,擁住他冰涼的身子,企圖用不高的體溫溫暖他,“不是為我,而是為了整個約意,你懂的,也許,我時間不多了……”
(下午繼續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