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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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瑟去了。
我抱著她,腦子裏一直重複著這樣一句話,如瑟去了,如瑟去了。
朦朧間聽得有人在那裏怒斥著些什麼:“混帳!什麼時候沒了我的話也敢動手了?”茫然地看過去,隻見一個黑衣人立於馬上,濃眉緊鎖著說著些什麼,馬下倒著一個綠衣女子,半伏在地上一手捂著胸口,嘴角掛著一絲血跡,姣好的眉毛輕輕擰在一起。
是流觴!她本欲取我性命,卻害了如瑟!
“為什麼……”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從一開始就想置我於死地?是我哪裏得罪過你?”
我放下如瑟,支撐著快要斷掉的腰慢慢站起,有誰要來扶我被我一把推開,卻又執著地扶著我的手臂,不過都無所謂了,我現在隻想知道……
流觴靜靜地看著我,眼中滿是厭惡,忽然輕笑了一聲開了口:“你想知道為什麼?”
點點頭,下意識向她走去,有人在身後拉住我,我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桃花眼,那眼中早已沒了魅惑,隻剩下擔心和不忍。
我搖搖頭:“澹台,你放開我,我要去問清楚,我不能讓如瑟死得不明不白。”
推了一下,他的手卻如鐵鉗一般鉗製著我的胳膊,讓我動彈不得,無奈之下我一麵向前掙紮著,一麵向流觴吼道:“為什麼?你倒是說呀,為什麼!?”
“蓮衣姑娘且莫激動,”馬上的黑衣人波瀾不驚地說道,“這是屬下犯的錯,止江定當讓她給姑娘一個說法。”
“止江……原止江!”我更是氣從中來,“原止江!你調教的好手下,要我的命便拿去吧,犯不著牽扯這麼些人進來!雲苒呢?采葛呢?如笙呢?你把她們怎麼樣了?”
原止江出人意料地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再說話。旁邊的一個親衛忽然上前向他耳語了幾句,卻是讓他笑了:“這麼快?看來雲六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隨即吩咐道,“焰鷹,你去把那混帳扶好,我們要先行一步,雲六來接他的愛妾了,我可不想跟他硬碰硬。”說到最後目光卻是轉向了我,話裏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雲六……”我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一般,下意識地也去看萬俟烈,隻見他從地上扶起了流觴,眼神頗為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一個閃身就是不見了。
“不要走!”我急道,“流觴!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要走……”
“蓮兒!”一個熟悉的聲音,聽得我心裏一滯,似乎一道白影閃過,有人從身後抱住了我,滿懷的薔薇花香。“蓮兒,別去。”
我望著萬俟烈帶著流觴消失的地方,怔怔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還有話沒有問,怎麼就走了?如瑟……如瑟就這麼白死了?
有人放開了我的手,又有人閃到了我的身前,抬起我的下巴,讓我對上了一雙璨若星辰卻又深如潭水的雙眸:“蓮兒!看著我!我是雲青梧呀!”
“青梧……”我訥訥地看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是雲薇,是他來救我了,但是為什麼他不早點來?若是早一點,興許如瑟也就不會……
“青梧!”我爆發出一陣哭號,像是許多被積壓在胸臆中的東西都因為他的來到而釋放了出來,眼淚滾滾地流下,“青梧!你怎麼現在才來?你不知道如瑟……如瑟……”
喉頭被哽咽住,我索性在他懷裏拚命捶著他的胸膛,因為他的來到,我才敢正視如瑟已經去了的現實,因為他的來到,我才不用在原止江麵前強作鎮定,因為他的來到,我的四肢百骸才有了知覺,滿心滿身都是如瑟離開帶來的疼痛。
“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都怨你……”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隻能緊緊地抓住他,肆意地哭泣,仿佛這樣我才有力量活下去。
“是是,都怨我,都是我不好,對不起……”雲薇也將我緊緊地抱住,下頷輕輕抵在我頭上,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背脊。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讓我在一陣歇斯底裏後,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原將軍,你扣了我的人卻是為何?”我扒在他的胸前,一麵抑製不住地抽泣著,一麵聽他語帶薄怒地斥問著。
“嗬嗬,又來了一個興師問罪的,”回答的是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如瑟姑娘的死,在下已經說過,會給蓮衣姑娘一個交待的,至於今天嘛,就不陪二位公子玩耍了,止江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說著周圍的人不令自動,踏著整齊地步伐離去,火光越來越少,雲薇不動聲色,任由他們離去,隻有澹台冷哼了一聲:“但願吧,但願我們後會無期。”卻仍舊不動,隻立在原地。
聽他要走,我慌忙伸出頭去,正待開口,卻碰上了他的視線,登時一股寒意襲來,讓我一句哽在喉頭卻是說不出來。周圍的兵士除了幾個親衛已是悉數撤走,原止江靜靜地看了我一會,薄唇飄逸出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一提馬韁掉轉方向,從容不迫地漸行漸遠。
“青梧,你……你怎麼讓他們走了?”我抽泣著問道,雲薇溫柔地答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擔心你所以先來了一步,伐檀帶著剩下的人還有一會才到得了,原止江肯識實務先離開最好,如瑟我債我會幫你討回來的。”
我從他懷裏抬起頭,猛一動腰腿都是一陣鑽心地痛,忍不住呀地一聲呻吟了出來,雲薇趕緊托住了我的腰身,一麵緊張地問道:“怎麼了?他可傷了你?”
我搖搖頭,握住他的臂膀站穩了問道:“七小姐和采葛呢?她們為了掩護我與陳伯源的兵打了起來,還有如笙……”
“小七和采葛都好,她們已經找到了伐檀,隨後就到,”他一麵急急地檢查著我的腰腿一麵說道,“如笙還沒有找到,但既然原止江的人都沒抓到她,應該也是無恙的。”
“那麼如瑟……”提到如瑟,眼淚又是簌簌地落了下來,艱難地回頭去看,卻見澹台已經把如瑟打橫抱在了懷裏。
“既然遼安兵撤了,在下也不久待,”澹台看著我們,聲音裏帶了些疲憊,“越西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帶如瑟先行一步了。”
雲薇點點頭,我看看他,又看看如瑟,張了口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隻一個謝字在這已然逝去的芳魂麵前顯得太過單薄了,於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點了點頭。
澹台隻是極深地回望了我一眼,又輕輕地瞟了一眼雲薇,便轉身大踏步離去了。
他們前後走了不久,與遼安人撤去相反的方向有另一隊人馬打著火光前來,領頭的便是伐檀,身後跟著雲苒與采葛,她們雖然衣衫破了一些,卻不見得有傷,見了我急急地奔了上來。
我一聽她們問長問短,想起了如瑟地慘死,眼淚便流得更加洶湧,直把頭埋在雲薇懷裏抬不起來。雲薇一麵又是誆我,又是安排著接下來的事宜,還要勸著雲苒和采葛,一時間好不忙碌。
天快亮的時候,我一麵啜泣著,一麵在雲薇的懷裏沉沉地睡去了,一夜無夢,連如瑟的麵容都不曾出現。
在一陣有節律的搖晃中醒來,微微睜開眼,看見的卻不是熟悉的帳頂。
“你醒了?”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仔細想了想,原來是雲苒,“快去告知六爺。”
“是。”有人輕輕應了一聲,便是一陣風從眼前拂過,眼前驟然亮了一些,然後又恢複了原狀。我努力睜了睜眼睛,頭腦清醒了一點的時候,也聽到了身下車輪的轔轔之聲。
“七小姐……我這是在哪兒?”說話的時候,眼前又是亮了一下,伴隨著一陣熟悉的香味,有人坐到了我的對麵。
“在馬車上。”他回答道,雲苒扶人坐起來,又拿了幾個墊子放在我背後,便是一轉身下了車去。
對麵坐著雲薇,他伸手搭上了我的手腕,我輕輕一顫,見他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卻沒有放開手。
“雲……”
他秀眉一挑,抬起頭來看著我,後麵的那個薇字到了嘴邊,竟然被他這一看,生生地換成了“青梧”。
他極滿意地點點頭,將我的手放回薄被裏。
我咬了咬唇,終於還是又喊了一次:“青梧,我們這是去哪裏?”
雲薇一麵從車馬裏的一個閣屜裏選著藥,一麵柔聲答道:“回錦州。那天見你情緒激動,給你放了一點安神的香,你已經睡了兩天了,待會兒就會送點心來。”
我點點頭,他拿了三兩個藥瓶出來:“這瓶內服,一日一粒便可,這兩瓶是要外敷的,你是閃了腰,還擦傷了一大塊,我這便讓人來給你敷藥可好?”
又是一點頭,心想還好不是他來給我上藥,這個想法一出,臉已是紅去了一大半,正好此時又有人掀簾而入,一陣點心的甜香便是迎麵而來。這雲家車隊裏似乎來去的都是高手,走了兩個雲苒采葛,上來了個雲薇,馬車仍是前進著毫不減速,我正想著這位高手又是誰人,一邊抬頭去看,卻如雷擊般全身一遍顫抖,然後愣在了原地。
“我帶了些點心來,應該合姑娘的胃口,當然與越西別館裏的吃食是不能比的。”一個溫婉的笑容,讓我的心竟莫名地酸痛起來。
“如笙回來了。”那人略顯蒼白的臉上,一雙杏眼秋水盈盈。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如笙……對不起。”
如笙卻是一笑:“姑娘何必對我說這些?當時若是換了如笙,也定是跟妹妹做同樣的事。如笙回越西找到了公子,也見到了妹妹,然後便啟程來追雲家的車隊。”
“為什麼?”我眼中已是濕潤,如笙卻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不為什麼,如笙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不想再離開一個好姐妹了。來,姑娘快些用點吃的,讓如笙侍候你用藥吧。”
在返回錦州的路上,時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向了深秋,到了進入錦州城的那一天,已是十一月初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