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霽天晴。
    “阿爹！阿娘！”
    大清早，小兒清脆的呼喚聲就回蕩在屋子裏。白雪皚皚的世界被人味兒喚醒，震落了鬆針上的細雪，散落點點銀色的碎沫。
    門口的少年聞聲從睡夢中醒來，眼神鈍鈍的，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沿著孩童被父母混合雙打的哭喊聲，往那打開一道用於通風的窗戶縫隙中探頭看過去。
    白乎乎的像個白麵捏成的娃娃正咧著嘴大哭，他的眼淚抹在衣襟上，淚花在陽光雪色裏閃閃發光。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跟門外偷窺他出醜的銀發少年正對上了眼。
    少年看到哭唧唧的小娃娃，突然覺得尋常人家的孩子也沒那麼好，會被打。
    說是不好，他卻咧了咧抿成一條縫的薄唇，這是他第一學會怎麼笑。
    看著窗戶外的笑顏，顏陽扁了扁嘴，心尖悸動。
    驚鴻一瞥的笑容讓他像是尋到了什麼好玩的玩具，比如一朵畫冊裏看到的一朵花。
    如果真要說那如花的笑靨像什麼的話，以顏陽知之甚少的中原花朵名諱來說，應該是梨花。
    那種白白的涼涼的，看起來就跟雪一樣很冷的花。
    “喲！你這崽子還傻樂？打得不夠狠不長記性，啊？”顏父一巴掌拍在顏陽的屁股上，又給他加深加深記性。
    “哇哇哇----”
    聽著那小麵團哭成個淚人，門外的少年笑得捂著肚子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笑彎了眼睛，看到旁邊的冰柱上映出一張笑顏，突然又繃緊了臉，一本正經地假裝之前快笑哭的不是自己。
    “嗚…嗚嗚——”顏陽用衣角摸著眼淚，小臉紅紅鼻尖兒也紅紅。
    他被罰到門口的毛氈子上站著，正好就是嘲笑他的小哥哥站著的地兒。
    顏陽低著頭走到那白衣小哥哥旁邊，一根手指淺放在嘴角偷偷瞧那個閉著眼睛養神的人。
    “來，阿陽拿著，”顏母悄悄走了出來遞給顏陽一個小火爐，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別讓你爹爹瞧見…”
    顏陽眨了眨眼看了看手中的小火爐又看看旁邊聞聲睜開眼睛的小哥哥，小聲說：“阿娘，再給我一個。”
    “你這孩子，也是個怕冷的。”顏母歎了一聲，進屋悄悄又拿了一個給他抱著。
    顏陽聽見門關上了，慢慢挪到小哥哥旁邊把小火爐放在了他懷裏：“哥哥，給你抱著，暖和的。”
    銀發少年看了看顏陽的紅鼻子，抿了抿嘴角摟緊了懷裏暖呼呼的小火爐。他雖然不怕冷，卻還是喜歡溫暖的，以前沒發現，現在食髓知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手裏暖著了，心裏也就暖和了。
    “啊啊啊啊——”銀發少年張了張嘴，跟他絕美的外表不同，他不會講話就很遺憾了。
    顏陽看他遲鈍的臉上露出明顯的難過，也跟著難過起來：“哥哥不要不開心，你有名字嗎？”
    銀發少年想了想什麼叫名字，然後點了點頭，爬到毛氈子外邊的廊簷邊沿用潔白如玉的手指在雪上寫下了端端正正的三個字：熾靈禦。
    可惜小顏陽才五歲半，並不認得這三個字。他也不敢直接問他爹爹，就偷偷把那三個字記了下來，打算等習字的時候拆開來分三次問。
    後來顏陽終於知道了熾靈禦三個字怎麼寫也知道了熾靈禦三個字怎麼讀，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熾靈禦這三個字並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那名字隻是池靈水的一個夢。
    元陽炎魄是池靈水在找的東西，也是獨屬於顏陽身上獨一無二的東西。
    因為這個夢，他錯過了很多東西，所以熾靈禦這三個字也是池靈水那一千年裏最恨的三個字。
    過了幾天。
    “哥哥快來！”小顏陽和不會說話的小哥哥已經熟了，兩個人經常一起玩。
    可是池靈水似乎並不喜歡跟顏陽玩，總是站在旁邊一臉冷漠地看顏陽傻樂。
    但每次顏陽摔倒的時候，池靈水都會過去抱他起來。
    導致顏陽走兩步就想摔一下，好跟池靈水來一個親昵接觸。
    那個時候的池靈水腦子不大靈光，他並沒有反應過來小麵團想幹嘛，看到顏陽摔倒了，就過來把他抱起來似乎成了池靈水的工作。
    “吃飯啦！快回來！又跑到哪裏野去了？”顏母喊顏陽回去吃飯了。
    池靈水不覺心裏一落千丈，他微微皺了皺眉眼神冷冷的。
    “好！”顏陽應了一聲，拉著池靈水冷冰冰的手指往回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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