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炊煙從煙囪裏冒出來，把天寒地凍的雪原染了一層人氣，飯香味和臘肉的味道也許沒有十裏飄香三五裏是有的。
    池靈水送顏陽回到家門口，他就像一隻哈巴狗蹲在門前的毛氈子上，除了顏陽這個小麵團，沒有人能看到他。
    池靈水想起來：哥哥臨身歸混沌前曾說過的，隻有他的轉世才能看到自己，別人看不到。所以，這個小麵團就是多前在天劫中死去的哥哥轉世嗎？
    哥哥。
    池靈水端正坐在顏陽的小閣樓上看著窗外的銀裝素裹，現在已經不下雪了。
    “吃飯啦。”小顏陽不顧他母親的責備把吃的東西端到了樓上跟池靈水一起吃：“你平常都不吃飯的嘛？”
    池靈水抓起一塊肉餅放在嘴裏嚼了嚼，本來寒寒的臉色染了笑意：“不吃。”
    “你會說話了！”顏陽開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裏的肉餅：“再說一句我聽聽好嗎？”
    “不，不說。”池靈水搖搖頭，又低頭開始啃他的肉餅餅：人間的話他一個堂堂的神明為什麼要學？辱了身份。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說話的嘛，是不是以前沒人教你？”
    我說了不會說話！池靈水冷臉一僵，肉餅都索然無味了，負隅頑抗道：“沒……沒有。”
    看池靈水點頭，顏陽笑著拍了拍他的大腿：“阿熾，以後跟我學說話好嗎？”
    池靈水皺眉咽下去嘴裏的肉，就著肉味琢磨了一下那個名字：“阿熾？”
    顏陽點頭：“嗯，我爹爹今天叫我習字，我問了他你的第一個字，不能一起問的，不然爹爹肯定要問這是誰的名字。你不是不想讓別人發現你在嗎？”
    “哦。”
    顏陽圍著池靈水轉圈圈：“阿熾！”
    “哦……”
    “阿熾！阿熾！”
    池靈水微笑：“哦哦。”
    顏陽聽他回應，開心地依偎過去玩弄池靈水一縷銀色頭發：“阿熾阿熾阿熾！”
    池靈水收了笑桃麵微含，把懷裏亂扭的孩子擺正，又把顏陽拽著的頭發揪了出來：“……笨蛋，閉嘴。”
    “哦……”小哭包又開始眼淚汪汪了。
    “那，”池靈水歎了一口氣，默默把一撮頭發塞回小哭包的手裏：“給你玩。”
    -
    晚上北風吹雪，窗戶紙被交加的風雪吹得呼動。
    以前這種夜晚顏陽都會嚇得跑到他父母屋子裏，今晚卻破天荒一個人在燃著油燈的小屋子裏不知道怎麼的也沒嚷嚷害怕。
    顏父顏母相視一笑：“孩子長大了，膽子也大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顏陽屋子裏不止他一個，還有一個人陪著。
    池靈水靠在軟軟的褥子上，他手放在心口閉著眼睛。一雙小手覆蓋在了他的手上：“嗯？”
    “阿靈…”
    顏陽又換了一個稱呼，看來今天又跟他爹學了一個字。
    池靈水皺眉摸了摸顏陽的頭發，張開手臂：“過來吧。”
    顏陽詭計得逞，笑容燦爛地撲到美人小哥哥懷裏：“阿熾哥哥！”
    他雖然還小，一雙靈動的眸子是雪域獨有的純淨深藍，眼窩深邃，未來必然是個禍害姑娘們的高手卻已初見端倪。
    池靈水把顏陽亂蹭的頭按住：“笨蛋。”
    顏陽拉住他的手仰麵歪在池靈水身上，把池靈水的手臂橫放在他的小肚皮上拍了拍：“阿陽不笨，呼呼啦。”
    池靈水抿唇笑了一聲。
    顏陽抬頭努力去看池靈水的臉，困意來襲小孩子並不能跟困意抗衡，他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阿熾…笑起來…特別好看。”
    池靈水冰雪一般淡金色的眼睛在油盡燈枯的火光最後一聲亮彩中盡顯溫柔，他自己都沒有留意。
    雪域的冬天很長也很短，池靈水第一次覺得漫漫長夜並不難挨。
    很暖和，也…很快活。
    他習以為常的寂寞從來不覺得難耐，隻是這個夜裏他夢回當年一個人守著深淵、鬥技厲鬼的日子，太黑暗…太恐怖了。
    池靈水驚恐地被嚇醒了過來。
    懷裏的孩子依舊溫暖如陽、靈魂火熱，是跟他哥哥一般一樣的元陽炎魄。
    舉世難得。
    池靈水低頭親了親顏陽稚嫩的額頭，把他抱的很緊很緊：“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