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話。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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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話。叛逆期。
對笑長空三顧茅廬仍是被閉門不見的我,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好在之前同姚師兄問了一下照顧笑長空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有什麼要注意的。
還好我問了,這不,從問完後第二天開始笑長空便開始進入了姚秉初所說的,傳說中的——叛逆期。
先是之前怎麼也不願意換下的那身毛絨絨的皮草總算是拖叛逆期的福,被他主動換下了。
不過他並不會清洗,最後交給了師父。然而師父近來在跟庚彥修習”白首”,沒有功夫替笑長空洗那身寶貴皮草,但對於笑笑主動脫下身散發著奇異氣息皮草這件事感到十分欣慰,親自去找負責衣食住行的一應事物的斑禿長老要了一個弟子,勞煩那名弟子帶上量尺,為笑長空量身剪裁合身的道服。
所以那身皮草的清洗工作最後還是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捧著裝著那厚重皮草的木盆去山下的小溪渙衣,哼著歡暢的小調,路過了一個新建成村子,村子的牌坊上寫著”謝碧村”三個大字……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但我說不出來,起名風格頗有師父的手筆。總之捧著該洗的衣物盡心竭力的清理去了。
這山腳下的小溪是一條大河的分流,閬風岑山上是有幾座溫泉,多用來沐浴,而山下的這小溪水質清澈,卻有幾分冰寒,不過用來渙衣確實正好,就是冬天便凍人骨髓,冷的不行。
皮草這東西一沾了水便沉重得仿佛水裏有個水鬼要把我拖下去,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浸了水的皮草從水中拿起來。
哪曾想,皮草上還真的帶了一隻水鬼——麵色蒼白的笑笑,原來這才是想把我拖下水的水鬼的真麵目。
“笑笑,玩水咱們住的崖底便有一池潭水,你來這水流湍急的溪水裏玩耍,未免危險了些。”
笑長空倒是沒想到,忍著一周未見師姐,竟在此時此刻此地,此情此景與此人相會,而她,麵色紅潤有光澤,絲毫沒有對自己上心的樣子,看來他的避而不見對她絲毫影響都沒有。
這一周勤學苦讀,可能說的人話仍舊很少,能夠表達自己的鬱悶之情的詞語也沒有學到,笑長空依舊很愁。
見笑笑不回答,我也沒有強迫他說話的打算,隻是好奇蹲在水裏的他在做什麼。
“……你老蹲著做什麼?”
溪水清澈腳底,於是沒有衣物加身的笑長空,當即就被我收入眼底——除了秀色可餐臉龐外,還有那,方寸之間的龐然大物。
“哇哦?歎為觀止歎為觀止——”
從沒見過如此震撼我三觀的場麵,驚得我不知該做何反應,不知為何,反口就是誇,先誇一頓再說。
哪知笑長空見我視線逗留在水麵之下,連忙伸手遮住不該出現的重點畫麵,即使是小麥色的肌膚,也叫人看出了幾分緋紅。
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我看了看洗衣服剩下的皂角,又看他那一頭亂發,一身汙痕與肌膚交錯,沒有清理幹淨,將皮草擰了擰丟回木盆裏,方才蹲下來招他:
“不必起身,遊過來些。”
笑長空猶豫了幾下,禮義廉恥,這是近來經常碰到來再睡一會偷看碧青州如何與庚彥相處的蒼梧涯,抽出空來最先教他的。
第一條便是男女有別。
但他也是無意之舉,彼時蒼梧涯抓著不知情,他不自覺的握的很緊,盯著不遠處再睡一會裏的動靜。
那屋簷下庚彥握住抓著順守的碧青州的手,貼在他身後,另外一手撫著他的腰,教他如何運劍。
蒼梧涯恨得牙癢癢,他不論新學了悟了什麼樣的招式,碧青州都不會想跟他學,雖說他知道二人走的路數不一,可就是氣。
好歹阿諛奉承一下,誇一下師兄真厲害,說一些好想學可不可以教教我之類的話。
於是他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給笑長空說了些什麼,隻是咬牙切齒得仿佛笑長空做不到就要把他大卸八塊似的:
“……男女非祭非喪不相授器。其相授,則女授以筐。其無筐,則坐奠之,而後取之。內外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寢席,不通乞假,不通衣裳……”
笑長空聽的雲裏霧裏,又像鴨子聽雷一般,不解其意。
而蒼梧涯一邊咒罵著:“啊真是的!這並不隻適用於男女,碧青州這小子究竟知不知曉?!不要與旁人一塊吃飯,不要坐在一起,不要共同沐浴也不要同穿一件衣裳……”
笑長空聽他這麼白話的隨意解釋了以後,用別扭的話說:“辣(那)不費(會)管太多了馬(嗎)?”
蒼梧涯一時無法反駁,是呀,當初浪無邊在教給他這個道理的時候,他也覺得管的太多了,與誰人做什麼,逾矩不逾矩,都該是那個人說了算。
“是啊。不該管太多。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後悔就行,後悔也該有承擔那份悔悟的覺悟。”
蒼梧涯說完這句話後,便很少來閬風岑盯梢了。
笑長空尚且無法理解,隻是如今他選擇了靠近師姐。
後背袒露在水麵之上,他坐在近岸的淺水中,我先是用皂角弄出了泡沫,伸手用手指做梳子,企圖梳直他卷曲的鳥窩頭,指尖沒入層層絲絲的頭發,直到無法再深入,素指方才卷曲,勾起一大縷頭發,抓住頭發的頂端,艱難地往下梳,果然頭發打了很多結。
如此反複多次,方才把他的頭發理順,比原先長了不少的一頭自然卷,卷的幅度不大,不過曲線優美,是我超想擁有的那種弧線,就像是低飛的燕子劃過的弧度。
笑笑坐在水中即將睡著,一直迷迷糊糊地打盹,直到我開始說那些地方該重點清洗的時候,我的指腹在他耳後自上而下的肌膚劃過一圈。
登時如同觸電般,引起一把小火,笑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尤其腰間後背,覺得癢癢的,躁動著。
毫無經驗的詫異著被引起感覺的笑笑猛然清醒。
肇事者卻一本正經地說:“你看,耳後最容易藏汙納垢,一定要記得清理。”
笑長空一直不太懂眉卯氷這種淡然處之的態度。
之後才明白,眉卯氷看他,也如同看待一樣東西,物件,就像洗一件衣服,洗一條狗一樣的在對待他,與她而言隻是換了個東西洗,變成了洗師弟罷了。
“誒,師弟後頸上居然有顆痣!”
我宛若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戳著那顆痣,於發線下並三指左右的位置。
“嗷……?”
笑長空自己也不知曉,畢竟在後頸,自己也看不見。
“哎呀,也不知道這顆痣有什麼意義,聽說人身上的標記,長在不同的位置,甚至映射他們的命運,比如媒婆痣啦,淚痣啦。”
我看著他後頸這顆痣,長在他起伏的脊椎的肌膚之上,那身小麥般的膚色上,那顆痣倒也不那麼明顯,大概也是因為如此,三百多年與師弟朝夕相處間,從未發現過。
伸手感受這顆痣的皮膚,望著他的後頸,通紅的耳廓,垂落的發絲,沾了水貼在臉頰的卷發,那帶了水珠輕顫著的長睫。
從前的笑笑在我麵前,總是完美無缺的,一頭長發弄得又直又順,遮住後頸,我也不曾見過他沒穿襯衣的模樣。
唯一一次見他穿的破破爛爛的,是在摧靈台。
心裏一陣揪痛。
“希望是顆長命百歲,一生安然無憂的痣啊。”
我這麼說著。
眼神堅定,心裏更是千百次地說著,倘若是閻王不讓你活,我也要去地府把生死簿改了。
我要將笑笑麵前所有阻物一一鏟平。
還有師父,即使眾人笑他無用,他也依舊是我的師父,無人能撼動師父在我心中的地位。
師父是,唯一一個,堅定地選擇了我的師父,為他這份堅定,我定會將他也守得好好的。
彼時我,尚且不知,笑長空碧青州同我的心願,是同樣的。
不過師弟這個叛逆期不知要多長時間,有點兒令人發愁,我還想教教師弟說話,念書,以及一些我在藏書閣中尋到的,適合他的秘籍。
同沐浴後的笑笑一同回閬風岑的路上,許多師姐師妹都沒認出他來。人靠衣裝馬靠鞍,大抵說的就是笑長空吧,那身道服仿佛天生該穿在他身上似的般好看。
這是笑笑為數不多的幾次不搭理眉卯氷,他似乎是一個從來沒有叛逆期的人。
姚秉初看他二人言歸於好,心裏也替他們開心,卯兒那天叫住他,他還以為是要因為千善的事情同他興師問罪的。
可沒想到眉卯氷低眉婉轉,抬眸卻是問:
“姚師兄跟笑笑這麼大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或者,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唔……師妹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眉卯氷有幾分羞澀似的,生怕還有別人在聽見了會打趣她,於是認真環視了一圈周圍,方才絞著衣袖道:
“想讓笑笑不想家,讓閬風岑的師兄師姐們接受他,先讓他把閬風岑當自己家,還有啊!把我當親生師姐一樣尊敬!!”
她含笑著看向閬風岑那座斷崖峭壁上氣鼓鼓地走著階梯得笑長空。
姚秉初看她視線跑偏,扭頭順著她視線看去,閬風岑那座偏僻的斷崖,住著碧青州師叔和他的一對弟子的一座斷崖。
“……我要讓笑笑這一生,無憂無慮的。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
姚秉初也因她這話笑了,彼時他尚且不知她說這話的分量。
她覺得年紀相仿的姚秉初更能體會笑長空的感受,以及需要的。不過可惜,笑長空與他的生長環境截然不同,感受自然也不同。
笑笑所謂的叛逆期,其實還遙遙無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