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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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開遠見漢陽城,猶是孤帆一日程。
    估客晝眠知浪靜,舟人夜語覺潮生。
    三湘秋鬢逢秋色,萬裏歸心對明月。
    舊業已隨征戰盡,更堪江上鼓?聲。
    雲靜靜的坐在窗邊,手中拿了本詩冊子懶散地翻著,細細的體味,越品越覺詩中三昧切入骨髓。
    夏國被北鑰滅國將近五年,雲看著北鑰的鐵蹄踏破的鳳京的城門,看著該被自己喚做爹娘的皇上和皇後的屍體被抬出王宮……經曆了許多的雲已經不再是那個離宮中不解世事的笨蛋。
    他現在的身份是舊夏國廢太子——燕以藏,夏國被滅侯光烈王和皇後紛紛殉國,真正的太子不知所蹤,於是和太子長得一抹一樣的雲就被濮存推了出來,代替了燕以藏,用來安定夏國的舊臣和百姓。
    早在夏國被亡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是光烈王和皇後的兒子,和當時的太子是一卵雙生的兄弟,隻是因為夏國皇室的先祖曾傳下密旨,於是他就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犧牲品。
    溫柔的皇後、和藹的皇上、親切的奶娘、熟悉的大家……知道真相後,他再也找不到過去對他們的信任了。
    當時的憤怒和悲傷是可想而知,他就這樣像個小醜一樣被隱瞞了二十多年,這樣的事是怎麼不讓感到心寒?不過就算在那一刻他也沒有想過要報複什麼的,他隻想和濮存好好的生活下去——那個時候他和濮存的關係已經升華成了戀人——至少當時的他是這樣認為的。
    他本來就喜歡濮存喜歡得不得了,在發生了那次的‘小偷事件’後更是對他全心全意了。
    然而濮存告訴他,他的想法是天真的,是不切實際的。
    因為濮存是別國的太子被帶到這裏做質子,說穿了就是人質——隻要他的國家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雲的處境也是不妙的,他本就是光烈王的嫡子,與太子是孿生兄弟,本身是具有王位繼承權的,但是他實質上是被軟禁在離宮就說明他早就已經被放棄了,可糟糕的是他偏偏和燕以藏長得一模一樣——光烈王在位還好,但等到太子登基……有哪個皇帝會放任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活在這世上呢?王榻之上又豈容他人酣睡?
    毫無疑問,雲和濮存其實一直是處在一個很尷尬而危險的位子上的,要是北鑰國君有何異動濮存是肯定保不住的。雲不能忍受濮存受到傷害,可是他無能為力,因為他的處境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朝一日燕以藏即位,很有可能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他了。
    於是他終於在濮存的煽動下做出了不可原諒的決定,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叛國殺親——
    在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裏,他為了一人背叛了一切。
    然後夏國滅了,那時候他幾乎被內心的恐慌和內疚攆輾成灰,卻還懷抱著一絲獲得幸福的奢望……他覺得自己還有濮存阿!
    懷抱著這樣的信念,他再次作了傻瓜。
    接下來的一切終於打破了他的美夢,讓他認清了現實的殘酷。
    他的努力不過就像一場拙劣的玩笑,空白而乏味……維係不了與濮存之間本就不存在的情感糾葛,反而讓他可笑可悲。
    狂風暴雨下,一直可憐的蝶,掙紮,不但不能讓它擺脫泥濘,反而汙了翅膀。
    現在想起來一切都還好像是一場夢,而他在這夢中已經泥足深陷。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才能從夢中醒來,更不知道是否應該從夢中醒來——舊日離宮中的宮人已經被濮存盡數除去,光烈王與皇後也雙雙殉國,知道他身份的就隻有濮存了。
    但是濮存需要的並不是離宮中那個什麼也不是的雲,前朝太子燕以藏才是對他有利用價值的人,所以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雲了。
    在很久很久之後雲才看清楚——
    雲是不被需要的!
    雲是沒有不應該出生的!
    雲是沒有存在過的!
    雲是從來沒有被濮存愛過的!
    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世界於他而言根本沒有真實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執著於真假呢?
    雲也好,燕以藏也好,對他而言又有什麼幹係?
    活了整整二十九年才看清楚這樣一個可悲的事實……也真是太可悲了!
    燕以藏就燕以藏吧!
    他已經不再有什麼奢想,也不再有什麼期望,沒有其他的意義,活著便隻是活著,等待的不過是一個結局罷了。
    放下手中詩冊,閉眼小憩。
    今天是他的生辰,二十九歲的生辰,二十九年來第一次獨自一個人過的生辰——前二十四年,縱使是在離宮但奶娘會將他的生日辦得有聲有色。後來夏國滅了,奶娘不在了,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濮存還是會陪他一起過,雖沒有以前的熱鬧卻讓他覺得滿足。然後濮存開始變得忙碌,偶有缺席,但是還有一個人會陪著他……
    不過今年,他卻隻能一個人過了。
    因為一年前那個會代替濮存陪他過生日的一位他的關係,早已經命殞黃泉,而濮存今年也是不會來的。
    一年前濮存登基,國事繁忙,哪裏還有心情時時來看望他這枚早已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若不是他還頂著燕以藏這個身份,隻怕也早就已經被濮存處理掉了也不一定。
    照見五蘊皆空,無欲無求自是不複有所謂的煩惱。
    他的生命是一個循環的怪圈,怎麼轉也轉不出這西苑離宮的宮牆,以前假山的密道作為他和濮存之間的秘密也已經沒有存在的不必要了,早在夏國被滅之時就已經被濮存命人封了。
    猶記得那時那人告訴他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時他興奮激動的心情,不過現在也成了泡影——那麼堅實的岩石,沒有絲毫的回轉餘地了。
    他真的成了籠中鳥。
    一成不變的生活足夠讓一個人變得沉淪,每日,每日他的生活便是那麼顛來覆去幾件事,枯燥而乏味,更多的時候被他用來回憶。
    但是他的回憶也並不多,顛來覆去就那麼幾個人……不是傷害了他的,就是被他傷害了的。
    回憶著,回憶著,他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竟然做了這麼多錯事,得不到幸福是一定的,因為他被報應纏身了。
    那個人是濮存的弟弟,一個出生沒有濮存好,在皇宮受盡磨難卻還是努力活著的人——是濮存在王位爭奪戰中最強勁的敵人。
    但是這個敵人卻愛上了他——一個深愛著濮存的‘前朝廢太子’。
    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那個人為什麼要愛上他呢?如果他沒有愛上他就好了,他依然是他春風得意的北鑰皇子,而他也不會成為害死他的劊子手,惶惶不可終日。
    他不想害他的,但是誰叫他要和濮存為敵呢?
    而他又是那樣一個無懈可擊的存在,早在濮存在夏國作質子的時候,他便乘機開始清掃濮存原本在北鑰的支持勢力,及至夏國破滅濮存本來的太子之位已經岌岌可危。
    若不是他滅夏有功,怕是早已經被取而代之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重歸北鑰王室之後也是困難重重。
    多年的異地生活讓他與他父王和臣下充滿了隔閡,羽翼漸豐的敵對勢力又不失餘力地對他進行打擊,一時之間焦頭爛額。
    濮存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相應的反擊肯定是有的,偏偏死對頭機敏得很,一言一行都在尺度之內,從不給他留下可以作為長的把柄。
    眼看著大勢將去,沒想到一次春狩,竟是山重水複,柳暗花明。
    北鑰尚武,有離王戎馬一生,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傳人勇武有佳。誰能在春狩上獲得佳績,也就意味著能夠更加地獲得皇上的青睞。
    是以眾人皆是蠢蠢欲動,摩拳擦掌,想要好好表現一番。
    在這樣重要的集會上,作為炫耀和羞辱,前朝歸降的廢太子又怎麼能缺席?
    於是,他去了。
    於是,他和陵寰相遇。
    原本一場普普通通的邂逅,最終被演繹成了一場權利和感情的喋血算計。
    權利是屬於濮存和陵寰的,感情是陵寰對他的,和他對濮存的——所以這就已經注定了贏家必定是濮存,因為他在這場算計中坐壁上觀,始終清醒著。
    天巡三年
    鳳翔王——陵寰勾結前朝舊臣意欲謀反作亂!
    誅於午門。
    抬手遮住眼前的光景,視線中隻剩下一抹豔色的紅……
    還那麼年輕啊,比濮存還要小一歲,在他眼裏他還隻是個孩子,但是他卻為了一己私情無恥的利用了他的感情。
    更甚者,他竟是連一個像樣的承諾都不曾給他。
    當他帶著含蓄羞澀的笑容遞上纏住小指的的紅線時,他卻想著濮存彎曲了手指。
    當時那人一定是受傷了,他從他變得牽強的笑容中就能看出來。
    可是那個孩子卻強顏歡笑,“沒關係,是我太心急了!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希望你能係上它……我母妃說過:隻要兩人在左小指上係上同意根紅線,月老就會保佑他們的。”這是這個小他六歲的孩子口中難得出現的稚語。
    可見他一定對他母妃口中這個過於美好的神話深信不疑。
    於是他將紅線扯斷了給他——因為他希望他能在相同的第一時間裏將這條紅線係上。
    真是個傻子,難道他不知道斷線是不吉利的預兆麼?
    所以最後他送了性命,而他在他殞命的那一刻在左小指上係上了這半截紅繩。
    對不起,在這場感情的糾葛中你遲到了,我先錯愛了他人,所以注定了你的隕落和我的罪過。
    今生是注定要虧欠了,但是他發誓:來世——如果能博得原諒,如果他還願意接受他,那他一定和他係上一條完好的紅繩,一同接受月老的祝福,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興許,抱著這樣的誓言,他已經將一切放在了來世。
    現在的他隻是在不偏不倚不急不逾的過日子罷了。
    日子如行雲流水,無波無瀾……他等待的不過是一個結局:或孤老終身,或半途殤歿。也有可能他是在等待一個開始:一個補償虧欠的機會,一個能夠讓他補償所有愧疚的集會——在來世。
    在這樣的生活中,他偶爾也會回想,回想許多東西——
    光烈王與皇後和藹而無奈的麵孔,奶娘的絮絮叨叨,宮人的微笑,幼時濮存的粉雕玉琢,初次見到真正燕以藏的震撼,國都被攻破時夏國將士悲壯的歌聲,北鑰國王坐上了龍座對著朝堂下身為廢太子的他笑得輕蔑而傲慢,陵寰手執著紅繩對他說想得到月老的保佑,午門刑場上劊子手高高揮落的大刀上印著陽光和鮮血,封後大典上自己曾經珍重地送予濮存的鮫淚在新後的頸項間幻化出藍色流彩……
    原來他也經曆過這麼多啊!
    不過所有的回憶都已經成為了微不足道的片段,緬懷的,後悔的,喜愛的,愧疚的,思念的,憤怒的,傷懷的……都已經遠去,麵對著這些他已經學會了心如止水,不是死了,不是累了,而是已經沒有可以將它撩撥出波瀾的風了。
    他這個前朝的廢太子沒權沒勢,一年前連靠山都倒了,隨時可能在王權的正道中喪命,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費心應對的主兒,所以分排在身邊的幾個小太監樂得清閑也就怠慢不少。
    冬天他過的艱難,沒有取暖的火盆,連厚實點的被子都沒有一床,所以從沒吃過這些苦的他會感染風寒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因為也不見難受得驚天動地啊!唯一有點煩人的就是怎麼也不見好。
    冬天都過去那麼久了,身子骨卻還是乏得很,總一幅病病歪歪的樣子,沒了以前的活力。
    午飯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還是沒有看到膳食的影子,饑一頓飽一頓日子過了一年多,他沒覺得有什麼,腸胃卻大大的不依了,腹腔間的疼痛像針紮一樣,不厲害卻磨人。
    受不住了,就向庭院中的太監詢問,得到的是肆無忌憚的諷刺。
    “你一個朝不保夕的人,每天還吃那麼多幹什麼?能省則省吧,為奴才們省點功夫,也算是為下輩子積點德。”
    這個太監在成為太監之前本是個不紅不紫的伶人,說起話了較平常太監多了幾分高腔和文縐縐,頗會討喜賣乖,陵寰看他機靈活套就將他安排在了雲身邊伺候,現在陵寰死了,這裏沒有了靠山就跟那冷宮似的,渾沒有了出頭的日子,心下怨恨就發泄在了這個沒權沒勢的主子身上。
    雲身上的毛病就是他這一年來有意無意的磨出來的,這會兒見他問起午膳自然是不會給予理會的。
    反正這個主子失落了難,就跟那沒毛的鳳凰一樣,不如雞!在這院子裏還不是由得他擺弄?!
    痛快淋漓的說了一番風涼話後就回到庭院裏,繼續吊他的嗓子——雖然已經不再是優伶,但是他還是習慣的練習著,想著也許有朝一日還能再上舞台唱他的大青衣。
    太監的怠慢並沒有引來太大的反應,一是他的性子本就是這樣,二是他實在沒那個力氣去和他爭辯什麼。
    聽見耳邊咿咿呀呀的唱腔,依稀間他回想起以前從離宮偷跑出去,到梨園聽戲。
    那些生旦淨醜總能唱出些個纏綿悱惻、蕩氣回腸,他就看得癡迷,入了戲,哭紅了眼睛又偷偷跑回去,然後就是麵對奶娘的質問和濮存的嘲笑。
    心想這下次去一定不會再這樣,結果下次還是在主角生離死別的時候哭出一對核桃眼。
    人真的很奇怪,想當初明明什麼都沒有經曆,看著別人的故事卻總是認為戲中人就是自己,然後潸然淚下。
    而現在經曆許多之後,回想起自己一生的辛酸卻又覺得自己不過是戲中人,缺乏了真實感。
    以前是霧裏看花,若隱若現,總忍不住想撥開迷霧。
    現在是水中望月,似近實遠,看得透徹了,不過一場空夢。
    果然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也罷,也罷!
    正道是:睡時清醒,醒時癡。以前的雲不過是離宮中的一場空夢,現在的他也不過是燕以藏的一抹剪影,都沒了自己的魂魄了,做什麼還要去追究個子午寅卯出來?
    但是有時候又忍不住要想:如果他沒有出生……如果他沒有和濮存相遇……如果他沒有因為貪戀而癡狂……如果……
    胃痛得有些麻木了,斜趴在窗棱上,任由手中詩冊落地,也沒有驚起多少塵埃——自己的餘生應該也會像這樣吧——不驚不乍,落地無聲。
    經常回憶的那些個片段又出現在腦海裏,意識有些模糊,但卻清晰的知道它們中間又多了一段梨園看戲——
    ……秋水長天人過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樹柳彎腰……莫愁湖聞鬼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景難丟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他是那嬌滴滴海棠花,怎做得鬧荒荒亡國禍根芽?再不將曲彎彎遠山眉兒畫,亂鬆鬆雲鬢堆鴉。怎下的磣磕磕馬蹄兒臉上踏!則將細嫋嫋咽喉掐,早把條長攙攙素白練安排下。他那一身受死,我痛煞煞獨力難加……
    ……不思量,除是鐵心腸!鐵心腸,也愁淚滴千行。美人圖今夜掛昭陽,我那裏供養,便是我高燒銀燭照紅妝……
    ……淚添九曲黃河溢,恨壓三峰華嶽低。到晚來悶把西樓倚,見些個夕陽古道,哀柳長堤……
    一句一聲哀詞悲曲,來的去的都是些水紋大袖,五彩雲肩,龍鳳對襟,鹿鶴開髦……端的是紛擾繁複,擾得他不得安寧的眉頭緊蹙。
    粘膩膩的唱腔還在咿咿呀呀的響起,雲的腦袋就被這聲音像鐵鋸一樣來回的拉扯著,頭痛欲裂。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
    當他睜開眼時,第一個看見的是濮存諱莫如深的臉。
    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裏?不是日理萬機無暇理會他麼?他第一個反應是感到奇怪的想。
    濮存也不知道自己存的是什麼樣的想法,當有人上報——廢太子燕以藏病倒的消息時他正難得的清閑,在陪懷孕五個月的皇後散心。
    宮人上報了這個消息,他本可以讓人隨便叫名禦醫去看診就好的,但是心就像貓抓一樣不得安生,非要親自來看了才放心……偏偏他又對自己這種大驚小怪的行為唾棄不已,思想矛盾得很,隻好借題發揮,找人撒氣。
    “……朕要你們這些沒用的奴才來幹什麼?竟然讓人病成這樣了才來通報,平日裏你們都在幹什麼?”濮存惱怒的喝斥跪在地上的太監宮女們,想到床上正在讓禦醫診治的病患那瘦骨伶仃的模樣,連將這些人拖出去砍了的心都有了。
    他明明就覺得那人已經不重要的了,可是在看到他病倒在床上的樣子後,心卻像被針紮裏一下似的,疼了起來。
    那清白的臉色,憔悴的眉眼,微弱的呼吸和消瘦的身段,皆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自己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他了吧?
    回想上次見麵是在封後大典上,匆匆的一瞥,他忙於應付朝臣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這個端著廢太子的身份沒什麼用出的人,自從他掃平障礙,榮登大寶之後,雖然他還是讓他住在離宮裏但卻已經懶得再去關注了!
    也就是不聞不問的將他擺在那裏,能夠安撫住夏國的舊日臣民就行了。
    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幾乎已經要將他忘了,就算相處了十幾年又怎麼樣?
    這樣一個既不聰明又毫無特色的人,連存在都是為了做別人的替身……也不過就是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樣不起眼的東西罷了!而現在手裏莊握著全天下的生殺予奪,所有東西都握在了手心,他哪裏還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也隻有陵寰那樣的笨蛋才會為了他放棄了垂手可得的江山,落得那樣的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笨,是身為王室人員最不可饒恕的罪!
    在他的眼裏,陵寰和雲都是不能應時而生的笨蛋罷了。
    但是現在這個笨蛋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他卻難受極了。
    他思考著自己難受的原因,最後得出的結果是:不管什麼東西跟在身邊久了多少也會有點感情,更何況這個人和自己在一起了整整十多年!而自己之所以焦急地傳喚禦醫為他診治是因為他這個廢太子的身份還有些用處,所以他才會這樣關心他的死活。
    既然找到了理由,也不管它是不是薄弱的難以叫人置信,年輕的君王總算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台階下,也就坦然地關心起了病人的病情。
    “他到底怎麼樣了?”他向正在診斷的禦醫詢問。
    禦醫不敢隱瞞,道出了自己的診斷結果。
    “回皇上,病人是因為長期的飲食不良,再加上風邪入體,鬱結於心,對五腑六髒造成了很大的損傷才會陷入昏迷……”
    “飲食不良?”不等太醫說完,濮存瞪圓了眼,重複剛剛聽到的話覺得荒唐,“你是說在我北鑰的皇城,天子的宮中竟然有人飲食不良造成昏厥?!”這話傳出去還了得?
    在這宮中的人就算是太監宮女那也是吃飽穿暖的,可床上的人卻因為這樣的原因而病倒,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知道了還不以為他是故意虐待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給朕說清楚!”他冷聲問向跪在外麵的奴才們。
    那些人麵麵相覷,個個冷汗淋漓,其中又有一個最為心虛——就是那個伶人太監。
    他本來在這個失了寵的主子麵前作威作福就是吃定了沒人為他撐腰,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更沒想到皇上還會在意這個人——看那個正在診治的禦醫的五品官服就知道了——那是禦醫院主院的院服啊!
    ……這下可怎麼辦是好?
    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看現在這個樣子他是凶多吉少,天子的雷霆之怒下要弄死像他這樣的小太監簡直就比寧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看過許多得罪了當權者的小人物的下場。
    他還不想死啊!
    恐懼在心中來回縈繞數遍變成了陰暗的惡意,他不想死,那就讓其他人來代替吧!
    眼中閃過寒光,要嫁禍給其他人或許有點難度,但是換作躺在床上昏迷的的人就不同了,反正那人現在也不能和他爭辯,什麼事不是由著他來說?
    以他的口才,死得都能說成活的,這小小的顛倒黑白,變是為非的本事又怎麼能難得住他?
    打定了主意,這太監就做賊的喊起了抓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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