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無垢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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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地。
火已經滅了,一名士兵看到她,叫道:“公子回來了!房、杜兩位參軍正在找您呢。”
她應一聲,走兩步回頭:“剛才幫我喊救火的是不是你?”
“是啊,”小夥子摸摸頭,“我還跟著您後麵去抓那三個刺客了,不過刺客沒找到,等我們回到軍營時,發現您還沒回來,杜參軍又支使我們找,附近都快找了三圈了,再找不著,就等著挨批了。”
“杜大哥脾氣很好,這次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不會怪你們的。”
“唉,我還沒見過杜參軍這麼沉的臉色。公子您還是快去吧。”
“哦。”又記起剛才那個替自己擋了一箭的人:“救我的那個士兵到哪兒去了?有沒有送到軍醫那兒治療?”
“公子放心,他已經教人給背走啦。”
“那——不會死吧?”
士兵笑:“哪那麼容易呢,箭隻是射中了肩膀,應該沒事。況且我們受傷受習慣了的,挺得住!”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他叫什麼名字?”
“常何。”
她點點頭,複看他一眼:“你呢?你叫什麼?”
士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叫張亮。”
掀起帳簾,正巧聽一人道:“如晦你別急,史安那麼大個人總不會憑空就這麼沒了,說不定是迷了路。”
如晦歎息一聲,淺淺的,幾不可聞,她心頭卻是一震。相處這麼久來,還從未聽到過他發出這種聲音,他一向都是安然的、自若的,仿佛什麼事都亂不了他分毫。
故意咳一聲。
帳中兩人立即回過頭來。
一個是臉色明顯一寬的房玄齡。另一個,隻緊緊看著她。
“我一時沒找到路,所以……”
房玄齡拍拍她肩,對如晦道:“果然是迷路了啊。如晦,我就說你是太擔心你這個小弟了,關心則亂。”
如晦不發一言。
她突然有些煩亂起來,為著這不知意義的目光。
房玄齡又道:“剛才幸虧有你到這邊主持大局,萬幸,萬幸!”
注意到他倆衣衫不整,還沾了些血,她道:“秦王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晦收回目光,開口:“來了一幫非常厲害的賊人,大家都以為目標是殿下,等糧倉失火時才知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可惜那時我們俱被纏住,根本抽不出身。還好有你。”
“湊巧罷了。秦王沒事吧?”
房玄齡擺手:“殿下沒事,隻是長孫小姐反而為救殿下受傷了。”
“啊?傷重不重?要不要緊?”
兩人麵色沉重。
這麼嚴重?她馬上抬腳:“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如晦說著,看房玄齡一眼。
老房笑笑:“去吧去吧,這兒我來處理。”
無垢帳外聚集了一大群人。
安逝和如晦趕上去,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紅拂掀簾而出,端一盆熱水,水中殷殷紅絲,幾條白布上血跡斑斑,煞是嚇人。
世民滿臉關切,無忌急道:“怎麼樣啦?”
“正在盡量止血。”紅拂匆匆應一聲,倒掉血水,到隔壁帳中又取了一盆清水和一些白布出來,複進去。
安逝安慰道:“沒事的,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世民看看她,沒說話。
無忌隻顧盯著帳簾。
她歎一聲,回頭低聲道:“長孫小姐傷到哪兒了?”
如晦將聲音放輕:“背部被砍了長長一刀。軍醫見她是個女的,起初還不肯醫治,是公主殿下和李夫人拿刀逼著他進去的。”
三娘探出頭:“二哥,煩你再叫人燒個旺些的火過來。”
世民應著,馬上吩咐下去。
她又道:“大哥想是頗受震動。”
“確實。當時那一刀速度之快,誰也來不及防,長孫小姐卻毫不猶豫的就迎了上去……真是個有勇氣的女子啊!”
“殷將軍。”世民沉聲道。
“臣在。”殷開山單膝下跪。
“傳令下去,今晚之事給本王徹查,到底是哪邊派來的人馬!”
“是!”殷開山不待稍疑,領命而去。
她附到如晦耳邊:“如果我現在溜走,會不會顯得太不仁道?”
“好像是。”
“那如果我說,我確信長孫小姐不會有事,而我實在睏得慌呢?”
“這樣啊……那你找個好點的借口吧。”
偷瞄下世民,正好世民也朝她看來,她趕緊別開視線,躊躇著:“還是開不了口啊~~”
“要不我幫你?”
“好好好。”她趕緊點頭。
如晦正要開口,世民說話了:“安弟,這裏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先回去休息吧。”
她如雞啄米似的點頭,後又連忙搖頭:“不不不,我還是——”
“去吧。”語氣中似是夾雜著疲憊。
她不由看他一眼:“相信我,長孫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世民點頭。
她不再說什麼,對如晦揮揮手,慢慢去了。
三天後,美良川捷報傳來,唐軍大破敵軍,斬首二千餘級,救下了李孝基、唐儉等五名被俘大將,不過並沒有擒獲尉遲敬德。世民欣喜之餘,不免遺憾,道:“天不遂人願,隻好再待來日了。”
無垢傷勢逐漸脫離危險,這也是令眾人大為欣慰的另一個好消息。
“長孫小姐,今日感覺可好些?”
無垢臉上緩緩浮現一朵笑容:“勞殿下關心,傷已見好了。”
世民在榻邊椅上坐下:“這麼一刀下來,便是尋常男子也難抵住。小姐真讓人刮目相看。”
“還不是倚仗大家照顧。我不過多受些疼痛罷了。”
世民看著眼前這個故作放鬆的女子。那一刀,他是親眼看著刺客生生砍下去的,當場就見了骨,血濺到了自己的臉上,溫暖的,黏稠的,鮮血。
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纖弱的身軀,是經了怎樣的疼痛,才掙紮著活了下來;又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來笑著對自己說“不過受些痛罷了”。
自己,是否從未認真看清過眼前這個女子?
“殿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說。”
他回神:“請講。”
無垢苦笑:“相識多年,你一直都叫我‘長孫小姐’,無垢逾矩,可否請殿下看在舊識的麵子上,以後不要再用如此生疏的稱呼?”
“那,我稱你——?”
“請叫我‘無垢’。”
世民猶豫一下:“直呼小姐閨名,恐怕有損小姐清譽。”
“這是無垢唯一的願望。”
“……既如此,我答應你便是。”
寒暄一陣。
出了帳,招來殷開山:“查得怎麼樣了?”
“看刺客身形相貌,好像夾雜了突厥人。”
“突厥?”
“是。但突厥一向自恃兵強馬壯,照理說應該不會使暗的才對。”
“這倒也不盡然。不過——也許有人故意拉攏他們,讓我們往突厥方麵想?”
“此次他們正好趕在我們調動兵馬時出擊,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若是故意,那應該事先知道了我們要在美良川設伏,偏偏美良川那邊並未出現任何意外情況;若說巧合——這也未免太巧了些。”
“看來不像是劉宋方麵的——”他想了想:“可有從刺客口中探得消息?”
殷開山低頭:“微臣無能,當日抓獲的幾名刺客後來全部咬舌自盡,半個字也沒說,臣——”
世民皺眉:“軍中在這前後哪處可有異常現象?”
殷開山猶豫半天。
“盡說無妨。”
“據,據幾名士兵講,當日他們看到在瞭台上,史公子手上有隻鷹,不知是不是——”
他突地頓住腳步:“安弟?”
殷開山頭也不敢抬:“是的。不過當然,這隻是推測,也許那隻鷹隻是不小心落在了史公子臂上——”
半天沒有回音。
他隻管盯著秦王衣袍下緣,動也不動。
“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再慢慢查。”
“是。”
“去忙你的吧。”
“是。”行了一禮,暗呼口氣,大步退下。
世民原地停留一陣,往安逝帳營走去。
離帳營還有幾丈來遠的時候,瞧見她正與唐儉說話。
“唐大人,你叫住我做什麼?”
“史公子別誤會。唐某隻是覺得你麵善,以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沒有,我並未見過大人。”
“真的?”
“真的,確實,千真萬確。”
“可你給我的感覺的確很熟悉——”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也許大人見到的隻是跟我長得像的某人而已。”
“……”
“安弟。”他走過去。
“參見秦王殿下。”
“大哥。”
他看唐儉一眼,唐儉立刻明白:“臣先告退。”
“找我有事?”她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靈動無比。
他笑笑,過一會兒才答:“沒有。”
她拍拍臉:“就要過年了呢。”
“是啊。”
“軍營裏的年是怎樣過的?”
“那可比不上京城啦。不過餃子還是有得吃的。”
“掛桃符、送灶神、人勝節、放爆竹呢?都沒有了?”
看她著急的模樣,他笑著點頭。
“可是杜大哥不是說,古代習俗大年初一早上一開門的時候或出去拜年的時候都要放‘開門爆竹’的,若未放開門爆竹就出門去,就視為不祥?而且,不放鞭炮不喝酒哪算過年啊。”
“鞭炮是易燃之物,哪能在營裏放那麼多。所以一般做法是初一早上先吹一聲號角,通知大家起床,然後放個大炮仗,所有人同時出來慶賀,也就算過了。”
“倒跟出操差不多了。”她眯眯眼,輕薄的雪花落下來,蕩在了她的睫毛上:“上次過年時躺在床上,本來還說這次要好好把所有該做的做全了,所有要吃的都吃一遍的說——哎,算啦,在軍營過年也相當於一種體驗吧,也不錯啦。”
他看著她一會兒遺憾一會兒振奮的,想笑的同時心中莫名的柔軟起來,安弟,真希望你永遠都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上次救火之事,一直忘了跟你說聲謝謝。保住糧倉,當算大功啊。”
“哪裏。倒是大哥那邊當時形勢想必危急,不怪小弟沒有前去幫忙吧?”
他奇怪的笑笑:“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