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再見小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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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漸漸散去,黑衣三人擦了擦眼睛:咦?那個人竟然還在?
哦——原來多了個幫手啊!
阿史那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可以逃走而不走,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想逃之人對這個幫手十分篤定,絕對打得過敵人。
可是,他看看多出來的那個人,白衣銀槍,唇紅齒白,怎麼看怎麼不像武藝超強之人,倒像個貴胄子弟啊。
月上半空,微微亮了起來。
性命之危已解,安逝再也不看三人,死死拉住士信衣袖,“羅大哥,上次你怎麼話也不說就走掉了?程伯伯單叔叔秦叔叔他們還好嗎?我很想你們呀——”
士信看著她,眼神難解,終於輕輕一笑:“我們都很好。”
“……”腹中有千言萬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名黑衣人冷哼一聲,拔刀:“就要死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安逝瞟他一眼,心想這人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
銀色光芒一閃,果然,黑衣人不再動彈。
她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卻看見黑衣人立在身前,兩眼圓睜,似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然後“砰”一聲,倒了下去。
左胸一點,綻開一朵血花。
阿史那終於動色:“閣下何人?!”
“你們是突厥人。”
“是。”
“那就夠了。”
伴隨著尾音,隻三四槍,後麵一人跟著轟然倒下,自己的刀剛拔出刀鞘,就見銀光冷冷,槍尖已然抵到了自己的喉嚨前方。
快若閃電。
原來世間真有其事。
士信看看他,忽然笑了笑,槍尖順著喉嚨往上爬,如冰冷的蛇吻,到了麵頰,然後一挑,蒙麵的黑巾頓時飛了出去。
“果然是你!”安逝笑眯眯的。
阿史那把臉一偏,“要殺就殺!我突厥勇士決不會哼一個字!”
他眉毛一動,安逝阻道:“先別殺他!讓我問他兩句。”
翻轉手腕,亮銀镔鐵槍利索的收了回來。
“謝拉。”她朝他一笑,然後轉向阿史那:“你既是二哥的手下,二哥沒叫你殺我,我又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阿史那不答。
“這就讓我為難了。我本來還說放過你,所以也不問是誰派你們來放火的,隻問這點私人問題,你也不說?”
阿史那看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她歎道:“那隻好以後去問二哥了,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關泥布設的事!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
“原因呢?殺人總要有理由吧。”
“你毋須知道。隻需曉得是我一人的主意就行了!”
“那你難道不怕回去後被二哥知道,處罰於你?”
“不論何種責罰,既然做了,阿史那一力擔著就是。”
“倒也是條漢子,”她轉轉眼珠,“這事暫且擱下。還有一問,二哥既是始畢可汗的兒子,怎麼不是他繼承汗位,無端又冒出個處羅可汗?”
阿史那目中冒火:“都是隋朝那個義城公主!她見泥布設年紀小,便找了個因由立了始畢可汗的弟弟繼承大位,等泥布設趕回去時,一切已成定局,隻能暫且忍耐。”
“原來如此,突厥內部看來也挺複雜的啊。這次是二哥叫你們來偷襲的?”
“不,是可汗——”猛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趕緊捂住嘴巴,憤憤然盯著她。
她笑得跟偷了腥的貓兒似的,“好了好了,羅大哥,看在我與他以前也算認識的份上,今天你就放過他,好嗎?”
士信吐出兩個字:“快滾。”
他何時在漢人手中受過這等羞辱?漲紅了臉,手握在刀柄上放了又縮,縮了又放,終於揚聲:“你叫什麼名字?!”
“羅士信。”
“羅、士、信。”他念著,咬牙切齒:“好,我記著你了!以後我會再找你決戰的!”
“隨便你。”
他看著那人平靜自若的臉,根本就不把他的話放在耳裏,心中惱怒更甚:“我叫阿史那,阿史那!你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沒人理他。
安逝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士信身上:“你怎麼到這裏來的?”
士信瞧著阿史那怒然離去的背影,輕笑:“我奉命去見一個人。”
一聲“誰”埂在喉間,又退縮回去,既然說明奉命,站在不同陣營,就不是自己該問的,也不是自己能問得出來的。
“那……上次在長安外的驛站,你為什麼掉頭就走?我叫你了,你沒聽見?”
他隨意靠在了樹幹上,把槍抱在懷中:“上次啊——”
“怎麼樣?”
“上次一路都有人監視我,你那時身後跟著秦王李世民吧,我怎麼跟你見麵?”
她呆了一下,王世充派人監視他?不會——把程伯伯他們都一起監視了吧?
“現在呢?”馬上將周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掃射一番:“監視你的人呢?在哪兒?”
士信笑:“我把他們打暈了。”
她注意到他用的是複數。天,“王世充這麼不相信你們,幹嘛還為他效力?”
“要走,也要找到機會才行啊。”他側頭看著她:“你——過得還好罷?”
“你們都不在,一點都不好。”突然有了興致跟他鬧:“我還沒說呢,我讓小鳶給你送信,你怎麼回我張白紙?我想了半天,都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啊。”
“信?”士信難得皺起了好看的眉:“你叫鳶鳥給我送信?我未曾收到過呀。”
她瞪大眼:“你沒收到?不可能,我寫的信明明沒有了,銅管裏分明是一張白紙!”
他沉默的看她。
她搖頭:“難道……難道被誰發現了,看了我的信,然後故意放一張白紙,讓我自己猜度?”
“你在紙上寫了些什麼?”
她平息:“還好也沒什麼,隻是胡亂一句罷了。”
他鬆口氣:“以後千萬別亂來了,我……我們不在你身邊,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嗯。”
一點冰涼滴到她鼻頭:“噯?下雪了?”
青黑色的夜空,映著如水的月光,一點,兩點,三點……細小的雪花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揚起頭,看著白雪溫柔地蓋在石頭及樹枝,忽而竟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喂——”
他低頭,看見一雙如醉的迷蒙的眼睛,似煙似霧。
腦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詩: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受了蠱惑般,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呼喚他傾過去。
雪一般清冷的容顏越來越近。
好像被定住了,不能動彈,也無法言語。
自己,自己真的……
“你那句寫了什麼?”少年嘴角忽爾有藏不住的笑意,幫她拂落發間的絨花。
“啊?哦,這個啊~~”迷咒突然被打破,不安起來:“沒什麼,沒看到就算了。”
耳朵有些燒,老天,千萬保佑他沒看見。
他笑一笑,放過她,不再說話。
兩人靜靜的看著雪花一點一滴地積起,絲絲縷縷地融化,然後,消失不見。
塵心如洗。
“你知道,雪花是什麼形狀的嗎?”她笑起來。
“什麼樣子?”
“它們是六瓣的星狀啊,晶瑩剔透,而且,沒有一片是相同的。來,”她伸手托住一片:“拿在手裏想象一下。”
他看看她。
見他沒動靜,她抓過他的手,將自己的翻蓋在上麵:“再不接就化掉了。”
似乎有涼涼的落入了手心。
她一看:“快快快,融了融了!”
他驀然向前一撲,將她攏入懷中。
這這這……這是幹什麼?
一支小箭呼嘯著從耳邊飛過,啪地釘入了他身後的樹木。
是誰?!
士信迅速站起來,將她護在身後,又一支箭過來,“叮”一聲,他飛快的用槍格開,同時找到了箭的來向:“阿良,你出來。”
她從他背後悄悄看過去,沙沙沙,似是故意踩著重重的腳步,一個身形較矮、長著奇怪的鷹勾鼻子的男人從樹後轉了出來。
士信盯著他。
他忽爾一笑:“我是打不過你的。要殺便殺罷。”
“你們認識?”她輕問。
士信點頭,“你以為我舍不得殺你不成?”
阿良握著短弓:“我從不認為你會念著舊情。”
“那好,”士信也笑了,銀槍一抖,刺到他麵前卻突然轉了個方向,飛身斜往左側探出,隻聽“哎喲”一聲,另一人從捂著肩膀從樹叢中滾了出來。
阿良收起了笑,蹲到那人麵前:“怎麼樣?”
那人咬牙站起來,原來是個年紀跟士信差不多的少年,頭上沾了兩根枯草,大聲道:“你……你竟然真的打我!”
“阿讓,”阿良喝道:“現在他是什麼人?我們又是什麼人?你以為還是從前嗎?”
阿讓嘟著嘴,隻看向士信。
士信一動不動。
“你……”阿讓跳腳:“你倒是說句話呀!我相信你!”
“沒什麼好說的。”
阿良冷笑:“一直都是這樣。好,今夜要麼你就把我們都殺了,要麼就等著償命吧!”
阿讓叫:“我知道,阿溫不是你殺的,對不對?”
安逝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抖,而士信的指甲忽然壓白,最終說道:“是我殺了他。”
“你——你——不可能——不可能的!”少年倒退兩步,驀地又衝上來,銀華一閃,冰冷的槍尖指住了他,他看向士信,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不敢相信,最終雙腿一軟,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阿良扶起他:“哭什麼哭!”
士信深深吸了口氣,“你們走吧。”
阿良看他一眼:“希望你不會後悔。”
“不關你們的事。”
男人似是歎了一聲,拉著還在抽噎的阿讓,漸漸走遠。
士信久久沒有回頭。
安逝看著他,如琢的臉上不見了之前的放鬆,又回複到了平日的不可親近。
自己真的應該花些心思來了解他的過去呢。
“他們——不是王世充的人。”
好久,士信才把目光轉向她,像是做了某個決定。
“說話呀。我猜的對吧?”她笑。
他突然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頭:“好好的做什麼男孩打扮,醜死了。”
她咧嘴:“方便!方便懂不懂?”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幽幽說了一句。
是啊,好像已經很晚了。
可是心裏卻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那個……咱們這麼久沒見了……反正我也沒事……不如……”
斜飛的眼睛溢出絲絲笑意。
“走了走了!”莫名惱怒起來,她背轉身子就走。
那人也不出聲,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難道在小孩子的身體裏麵住久了,思維也開始跟小孩子同化?
不然怎麼像鬧別扭似的。
甩甩頭,她開始注意周圍的環境,雖然好像不太熟悉,不過有身後那人在啊,什麼都不必怕。
認真辨認著方向,嘻嘻,找到路了。
轉轉眼,腳下一拐,卻朝另一方去了。
士信未出聲,仍是跟在身後走。
來回轉了幾圈,他仍無動靜。她起了好奇心:有些地方走了好幾遍了,他沒發現?以他的聰明,不可能啊;除非——他是個路癡?
她笑著轉頭,發現他也正笑著看她。
吞吞口水:“你——我——”
“轉完了?”
為什麼她身邊盡是些聰明人?而且還不是一般聰明的那種?
“……”無語。
“回去吧。”
她低頭:“不知下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呀?”
“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