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翟讓禪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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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崗軍開倉放糧啦!”
    “聽說可以任我們隨便拿啊……”
    “真是義軍哪——”
    “白花花的大米堆得跟小山一樣高呢!”
    ……
    公元617年2月,瓦崗軍攻取興洛倉,開倉賑民。消息傳出,一時間道路相望,人群如流,扶老攜幼幾打百萬之眾。取米群眾或背得太多,或盛放的布袋、籮筐不結實,結果沿途灑漏,從倉城至廓門的路上,掉在地上的米糧厚達數寸,任憑來往的車馬碾壓踐踏。
    李密騎在馬上,看著這片盛景,朝一旁的劉黑闥道:“這下不愁吃啦!”
    劉黑闥回笑:“蒲山公尚未到洛水那邊去瞧瞧,兩岸五公裏長的河灘,百姓們用荊筐淘米時倒漏在上麵和漂漏到河中的大米,一眼望去,猶如一片白沙。”
    安逝在一邊直皺眉:“密叔叔,這樣不行,簡直就是驚人的浪費。我們應該設立一個專人負責的管理機構,維持秩序。”
    李密不以為然的笑:“我打興洛倉為了什麼?還不就是讓大家吃飽飯!大夥兒餓成這樣,盡量讓他們吃吧。”“密叔叔,我所謂的管理並不是說不讓他們吃,而是為了讓更多人都可以吃上。”
    “哎,大夥興致這麼高昂,浪費點也沒關係。既然他們都來支持我瓦崗,就有這個資格浪費。”
    “密叔叔!那以後呢?我們自己還要打仗,也需要糧食。現在不一點一滴積累,以後人越來越多時怎麼辦?”
    李密的興致顯然被打斷,歎口氣:“好吧好吧。隻是這管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恐怕就不簡單。要不,我派一部分人手給你,你來負責這事。”
    看了眼地上被踩成了黑色的米,安逝重重點頭。
    秦瓊、羅士信跟著裴仁基進屋的時候,李密正看著桌上的地圖。
    屋子不大,到處累著一堆一堆的書籍,擺設也十分簡樸。中間一盆炭火,快漸漸熄滅,顯然李密也無暇顧忌它。
    “蒲山公!”裴仁基當先一拱手。
    “哎呀,裴將軍,秦將軍,羅將軍,歡迎歡迎!”李密快步迎上來,顯得極是懇切。
    “瓦崗如今真是聲威俱震啊!”裴仁基坐下:“剛才經過,看到成百的兒郎好漢踴躍參軍,恐怕日有數千吧。”
    李密哈哈大笑:“三位見過翟將軍了?”
    “剛剛見過。翟公為人大度,不計前嫌,實在讓人佩服!”裴仁基滿臉感慨,“來,我來介紹,這兩名虎將,左邊是秦瓊,右邊是羅士信。”
    秦瓊身長一丈,河目海口,極具威勢,他抱拳為禮:“蒲山公。”
    李密端詳著:“果然是條好漢。秦瓊秦叔寶之名,久仰久仰。”
    秦瓊微微一笑。
    右麵的少年身材頎長瘦削,一襲白衣,眉目清冷,給人感覺竟是極之高貴美麗的,也不說話,隻是點點頭,就算見過了。
    李密愣了一愣,驀地想起滎陽役後王伯當對他講的那句話:“羅士信之強,世所罕見。我在他麵前,竟一招也過不了。”眼前這個太過年輕、太過驕傲也太過美麗的人,當真如此厲害?
    當下也並未表露什麼,依舊笑道:“能得羅將軍相助,乃瓦崗之幸。”
    裴仁基道:“聽說曾擔任東平郡宿城縣縣令的文學家祖君彥也前來投靠了,是嗎?”
    李密點頭:“此人文筆確是極好。自來之後,丫頭跟他兩人倒是常常喝酒吟詩的。”
    “丫頭?”
    “就是——”尚未說完,門口闖進一個人來,大叫:“聽說秦瓊來了?在哪兒?快跟我出去打個三百回合!”正是持槊的單雄信。
    李密與裴仁基都樂了,李密道:“單兄,如今秦將軍已隨虎牢關守將裴將軍一起響應我們,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不行不行。”雄信搖頭:“公家歸公家,私還是私。我定要與他分個勝負的!”
    李密正要說什麼,秦瓊跨前一步道:“既然單將軍非要比試,秦某願意奉陪。”
    “好好好!那咱倆現在就出去打一遭!”雄信轉身就走,秦瓊朝眾人拱拱手,提鐧走了出去。
    一眾人等都跟了出來。
    剛擺好架勢,旁邊匆匆走過三四個人。為首的看了這邊一眼,叫道:“單叔叔,你在這裏正好!快跟我去擺平件事兒!”
    一行人看去,隻見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穿得厚厚的,眼睛十分有神。
    單雄信看到她,渾身殺氣迅速斂了去,叫秦瓊不由一愣,暗忖這小姑娘究竟何人?
    雄信道:“丫頭,我正要跟人比武呢!有什麼事呆會兒說罷。”
    安逝走過來,看看秦瓊,又看看裴仁基、羅士信:“單叔叔~~發米處好像來了一幫鬧事的,你熟悉,還是先跟我去吧。”
    “你讓王老弟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去都行啊!”
    “哎,你以前是綠林總瓢把子,誰見你不畏個三分?再說了,秦叔叔現在跟我們是一家的,比刀弄劍多傷人?以後改成拚酒得了,煮酒論英雄嘛!”
    “這個……”單雄信猶豫了一下下。
    安逝又道:“更何況,秦叔叔他們來了,你以後就可以自稱是天下第一武將了。”
    “為啥?”
    “秦叔叔現在已經不算官兵,軍營裏就空啦,以後你見著隋軍,大喊一聲自己是第一武將,哪個敢上來挑你?”
    雄信連連點頭:“有理,有理。”
    安逝拉著他往外走:“那不就得了!還比什麼武啊,快走吧。”
    雄信樂嗬嗬的隨她而去。安逝回過頭來朝秦瓊眨了眨眼,秦瓊不由笑了。
    裴仁基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蒲山公,這位小姑娘是誰?竟把大名鼎鼎的單二員外說得服服貼貼!
    李密笑:“這就是我剛才跟你提到的小丫頭啊,叫安逝,跟著我有三年了。”
    “你親戚?”
    “啊不,不過比親戚還親。”
    “翟將軍,您可曾聽過近來民間流傳日盛的《桃李章》這首歌謠?”書房內,翟讓、徐世勣、王伯當各自坐定,徐世勣喝著茶,慢慢道。
    翟讓點頭:“桃李子,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裏,勿浪語,誰道許!”
    “那它的意思,將軍可曾知道?”
    “徐老弟給解說解說。”
    “桃李子,是說逃亡者是李氏之子;皇與後都流連揚州,宛轉花園裏,意即遲早將要葬身在野地溝壑之中;而勿浪語,誰道許,說的是要人說話做事嚴密,落在個‘密’字上。這還不是天意嗎?”
    翟讓有些明白他們的意思了,心裏既有些難堪,又有些奇異。他生性豁達,舉旗造反,是為了在亂世中先保住性命,再等待有聖賢出現,使天下重獲太平。如今李密才加入瓦崗軍不久,就已經取得了兩次輝煌的勝利,再加上他出身武將世家,眼光謀略也非自己能及,而且聽說以前逃亡期間多次命懸一線也安然無恙——莫非他真要應了聖賢的天命?
    徐世勣見他有些動搖,又道:“將軍,您的‘翟’字接近‘澤’的音,而李密將軍承襲蒲山公,落在個‘蒲’字上,蒲是蘆葦,非澤不生。所以啊,李將軍要成就大業,還非得靠您托著不是?”說罷朝王伯當睞睞眼。
    王伯當會意的點頭:“將軍,咱們都不行呀,哪兒跟哪兒啊,看人家的那一套,文的武的,遠的近的,真的沒得說,得把咱義軍的局麵向前推啊。”
    此刻翟讓已被那什麼什麼天意、澤蒲之論給震暈了。原來天命就離他這麼近,在天命裏麵,自己還占著緊挨主角兒、托襯主角兒的位置!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為了大局,不能猶豫了。
    三人當即去找李密。李密表現得第一次才知道這件事。他對翟讓說:“明公的壯舉,出於大義,讓人感動。明公啊,你是真正的海量!可離了你,我也不行啊,沒有澤,哪兒有蒲!這都是天命啊!”
    翟讓眼裏的淚花直轉,傻嗬嗬的笑了。
    公元617年2月,瓦崗軍在鞏縣建立政權。翟讓主動讓賢,推李密為主。
    李密稱魏公,兼行軍元帥,改元永平,大赦天下,設置府衙,封文武百官。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府中設長史以下各官。單雄信、徐世勣分任左、右武侯大將軍。其餘一一封賞。
    樹林裏,一黑一白兩匹馬徐徐前行。三丈之外,不遠不近又跟了十二名騎士。
    “羅將軍,聽聞你今年十五,不介意的話,我叫你一聲羅大哥如何?”黑馬上,一個小女孩打破自出發以來多時的沉悶。
    白衣白馬的少年不置可否,徑自前行。
    “那我就當你默認嘍,羅大哥!”女孩笑眯眯的“咬牙切齒”說了一句,心裏暗暗不爽,哪來的臭屁小孩,要是我原來的樣子,你叫我阿姨還差不多!
    少年冷冷道:“以你這種速度,再過十日也到不了洛陽。”
    “不急不急。反正裴伯伯已經把回洛倉打下了,這信兒說不定早傳到密叔叔耳邊啦。”
    “興洛倉、回洛倉相繼失守,東都已經陷入了嚴重的糧荒之中,楊侗肯定會派大軍瘋狂反撲,我們不單單是回去報信,更要做好支援準備。”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安逝這才發現少年所想竟是如此周密,不可小覷:“可是,我剛剛學會騎馬沒多久,實在是——”
    羅士信皺了皺眉,過了好久才道:“我帶你一程吧。”
    安逝瞪大眼:“你的意思是……我跟你共共共,共乘一騎?”
    少年伸出手來,修長白皙。
    她遲疑了一下,握住,感覺這手布滿了薄繭,不過,比自己的還真是漂亮多了。
    少男少女的身體第一次接觸,雙方都有些尷尬。
    雖然自己是隻老鳥,可後麵畢竟是個絕世美少年哎!安逝背脊挺得筆直,盡量不要去靠後麵那個胸膛,卻又感覺極不舒服:“要不我還是——”
    羅士信則感到像抱了個木塊,加之平時從不和人近距離接觸,也覺不快,可這主意又是自己提出來的,當下便哼了一聲:“別羅嗦了,坐好!”
    身後十二騎麵無表情,心裏卻忍不住發笑。
    這時,前方傳來一把洪量的嗓音:“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你程爺爺俺販過私鹽,賣過耙子,小孤山長葉林劫過皇杠,外號又稱混世魔王……”安逝噗嗤一笑,不用見人,光聽那調調,就猜到出場將會是何人了。
    程咬金是改行的響馬,首次的生意已經震驚了天南地北,他劫了皇杠,僅憑手中一柄宣花大斧,輕易地從楊林屬下手中奪回了百姓的血汗。
    後來事情曝光,好友們都暗自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楊林是何人?開國元勳,玩深沉估計沒幾個玩得過他。且不說這次竟然會這麼容易的就給劫了皇杠,就是真拿了這個東西,也是燙手山芋——不好弄啊。程咬金自己卻覺得好笑,若非皇杠上插著龍旗,他反而可能並沒有興趣。他沒有什麼劫富濟貧的想法,自己一貧如洗尚需救濟,隻是看不得護杠那幾個人趾高氣揚的姿態罷了。在他的心裏,楊廣楊林自然不是好東西,然而更可恨的是在他們跟前俯首帖耳卻在百姓麵前不可一世的走狗們,於程咬金而言,不能屠龍便去殺狗,道理簡單如是。
    現下也是同樣理由。哪裏冒出來的一群小兔崽子,爺爺我沒去動你們就該偷笑了,竟然還反過來想劫我!於是幾斧頭下去,一夥搶匪就呼天喊地,求爺爺告奶奶了。
    “這匹馬,真好看,肚又大,腰又圓,丈二長,身不短,高八尺,似虎歡。重棗紅,如火炭,半根雜毛也不見。四蹄圓,雪裏鑽,日行千裏也嫌慢。耳生風,眼似電,口咬嚼環赤金線。火龍飛下九天來,萬兩金銀無處換!”似童謠又似詠唱,配上清脆的嗓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程咬金看著一男一女騎馬過來,男的麵無表情,女的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又見了他們身後徐徐跟過來的十幾個人,轉轉眼珠,便朝笑的那個道:“小娃兒哪裏學來的歌兒,把俺家大肚子蟈蟈紅唱得這般好?”
    安逝道:“好聽嗎?”
    “好聽!對俺的胃口!”
    “您是程咬金對不對?您的那套斧頭耍法是不是真的是神仙教你的?”演義中經常說程咬金的斧頭功是在夢中由仙人所授,不過他忘性大,醒來隻記得三斧:劈腦袋,掏耳朵,小鬼剔牙稍帶腳。她是現代人,自然不信,不過現在既然碰上了本尊,當然要問問才劃得來。
    程咬金眯眯眼:“俺程咬金是真的對不對?三斧頭當然也是真由神仙教的了。哈哈,誰見了俺不讓個三分?”旁邊傳來一聲冷哼。
    程咬金瞄了過去,這小子他一開始就看不順眼了:“哪,你是不是想見識一下?”心裏頭想,打得了自然好,打不過不過俺就逃,這一帶俺熟。
    這回確實是沒能打得過,可是也沒能逃得了,雖然早在動手之前就已經盤算好了逃路,隻可惜那冷冰冰的白衣少年的一條銀槍如影隨形,總在他起步之前封死了他的退路。程咬金內心清明,這個人,不過就是逗著他玩,每一槍都在他衣上劃上條口子,卻又不傷及肌膚。其實剛一動手,兩人之間便已經高下立判。
    “你小子,玩夠了沒?”最後,索性丟了斧子,氣喘籲籲跳下馬來。
    羅士信一愣,嘴角淡淡浮出一朵淺笑:“夠了。得罪。”
    收了槍,馬聲得兒去了。
    安逝匆匆跟上,又回過頭叫道:“後會有期!”
    身後一人這才上來:“老大,你的衣服……”
    程咬金低頭一看,外衫成了一條條碎布。仰天笑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天總算知道什麼是高手了!”
    “快換一身吧,這樣去投奔瓦崗……”
    他接過來,回頭囑咐道:“以後遇著穿白衣使銀槍長得漂亮的,能躲多遠就給俺躲多遠。”
    待安逝與羅士信匆匆趕到洛陽外李密處時,形勢又有了新的變化。
    東都楊侗果然派出大軍反攻,裴仁基等抵擋不住隋軍的淩厲攻勢,隻得棄回洛倉而逃。而李密這邊,偃師與金墉城也一直未能攻下。於是李密決定,率兵三萬,再次攻打回洛倉。
    此時,瓦崗寨留守眾人亦麵臨嚴峻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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