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逼上瓦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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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伯當的推薦下,李密與安逝上了瓦崗寨。
    寨主翟讓是個身長八尺的昂藏男子,他明白李密也是被逼得無處可容才來投奔他的,因而道:“你就留在這裏吧。有我的一天,就有你的三頓。”
    李密拱手:“將軍錯了。密是慕名而來,與將軍共謀大事的。如果僅僅為了糊口,我可以另謀別處!”
    翟讓笑笑:“密公身懷大誌,翟某佩服。可是說說容易,瓦崗寨萬餘人馬,眼下溫飽都難以為繼,還能圖何大事!”
    “衣食不保,是因瓦崗地處東郡,而東郡又正是翟將軍家鄉,父老鄉親不宜侵擾。滎陽、梁郡兩地距瓦崗不遠,近鄰運河,商旅貨船不斷,將軍為何不去那兒攔截商船漕運,一定足以供給軍需。”
    翟讓沉思不語。
    第二日,他派了一隊人馬去滎陽運和上幹了一把,果然獲得大量軍資錢糧,一時士氣大振。
    李密趁機道:“我覺得將軍應有更大的誌向。如今皇上昏庸無道,荒淫糜爛,民怨沸騰,何不趁勢而起,誅滅暴虐,取而代之?”
    翟讓有些不以為然:“我們雖說是舉旗造反,可終究也不過是些流民草寇,你說的那個大事業,憑我手下這萬八口子人……”
    “人少並不足慮。現今四方各地有許多舉旗義士,但多為小股,四處分散。密願奔走於各部之間,遊說大計。若將四方義軍聯合起來,這力量定然所向披靡!”
    翟讓正好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真本事,便爽快的答應了。
    入夜。
    “丫頭,事到今日,我才知當初你要我多去聯係各方義軍真乃先見之明。”房內,李密一副興致勃勃的神情,在桌旁自斟自飲。
    安逝挾了一口青菜:“自端門行刺和雁門事變之後,煬帝不敢再待在東都,而西京又離突厥太近,他更是不安。左思右想之下,當然是逃往他發跡之地的江都比較安全。如今正好,中原空虛,正是義軍發展之時。再加上你穿梭於各路義軍間多時,也有了一些對你有利的傳聞——”
    “就是那些什麼‘楊氏將滅李氏將興’的話?”
    安逝笑笑:“張須陀現已被隋煬帝提拔為齊郡郡丞通守,並加授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鎮壓這一帶農民起義。到時也可以此為要點,說服各首領共同對付他。”
    “真是什麼都被你算到了。”李密看了眼眼前不過十一歲的小女孩:“當初我就覺得你精靈古怪,現在越發少年老成了。”
    是啊,以我在21世紀的年齡算,都已經滿三十了。安逝歎口氣,從自身攜帶的竹筒裏倒出色澤金黃的液體:“祝你馬到功成!”
    公元616年。
    瓦崗寨聚義廳裏燈火通明,各路豪傑與義軍圍坐在一張長長的案桌周圍,桌上擺滿了一盆盆的山珍海味,每人前麵的大碗裏都斟滿了酒。
    鬆明火把繚繞的煙霧,與桌上散發著的肉味酒香混合在一起,使整個大廳裏充滿了一種誌在必得的豪氣。長桌盡頭的首席座上,並坐著翟讓與李密。接下來除了瓦崗諸將外,還有聚義而來的濟陽王伯當,韋城周文舉,離狐的徐世勣和二賢莊的單雄信等。
    酒過三巡,翟讓招手示意諸位首領安靜,道:“各位將軍,今天大家共聚一堂,同謀大計,乃翟某三生有幸。想來諸位與翟某一樣,耍槍弄棒還能抵擋過去,要論謀略計策,還得聽密公的。”
    在坐的紛紛點頭稱是,拍掌叫好。
    李密站起身:“國君無道,致使民不聊生。密雖不才,但也知除暴虐、興天道這個道理。承蒙各位看得起,來相助我瓦崗,從今以後,就望大夥兒齊心協力,共襄義舉!”
    一名麵色青黑、頭發微黃、渾身散發著綠林氣息的漢子站起來:“我單某幹的就是劫富濟貧的勾當,交的就是三山五嶽的朋友,性子可能暴躁了些,但對諸位兄弟絕對是掏心掏肺!”說罷端起身前的碗酒一飲而盡。
    大夥轟然叫好。
    李密微笑,續道:“今兒個咱們隊伍壯大了,糧草供應就成了當務之急,不知各位有何建議?”其實他早與安逝商量好了對策,現在故意提出,也是應安逝要求,好發掘人才。
    離狐人徐世勣站起來:“滎陽離我瓦崗較近,守備又不嚴,不如攻下滎陽,以壯聲威。”他年紀頗輕,麵容白皙,看起來實在溫和無害,像個富家翩翩公子。
    王伯當道:“徐老弟此言正是。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奪取滎陽當不在話下。”
    李密點點頭,對翟讓道:“密也正有如此想法。還請將軍定奪。”
    翟讓哈哈一笑:“李老弟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好講?稍後好好布置一番,咱們首攻滎陽!”
    散會後。
    “密公,你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小丫頭,可一定要帶我們見識見識。”出了廳,徐世勣一夥數人邊隨李密回議事廳,邊笑道。
    “那是自然。即便你們不說,我也會帶她給你們看看。”
    徐世勣心中一動:那女孩究竟是何人物,竟讓李密重視至斯?
    單雄信則直話直說:“李兄,咱們男人商量個事兒,用不著弄個女的來瞎攪和吧?”
    王伯當笑:“單兄莫要小瞧了安姑娘。我瞧安姑娘胸中是藏了百萬兵書,頗有丘壑的。”
    一席話引得眾人更加好奇。
    來到安逝房前。李密敲了敲門:“丫頭?”
    沒人應。推門一看,房中無人,桌上留了張條:我在藥房。
    一眾人又來到藥房,還沒進門,老遠就聞到一股酒香味。
    “哇,瓦崗寨何時有了這麼香醇的美酒?”單雄信伸長鼻子聞著,轉眼一看,發現大家也都一副如癡如醉的樣兒——沒辦法,這年頭,男人基本都好這一口。
    “肯定是丫頭又釀出什麼好東西來了。”李密搖頭失笑,率先走進去。
    房內,雜七雜八的藥櫃旁,背坐著一個身著綠色衣裙的小姑娘,正用長杵攪動著陶罐裏的液體,酒香正是從中散出的。
    “丫頭!”
    小姑娘反過頭來看他一眼,也沒注意他身後一大群人,又回過頭去:“密叔叔,我這個竹葉青總算調製成功了。待會兒你嚐嚐。”
    “蒼梧竹葉青,宜城九醞釀。”徐世勣緩緩道。
    安逝這才真正回頭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把眾人細細打量了一回,最後落到徐世勣身上:“你知道竹葉青?那——可知它的釀法?”
    “據我所知,竹葉青以汾酒為基礎,用竹葉及藥材浸泡,色澤翠綠,芬芳爽口。”
    “大體不錯。所加藥材不同,竹葉青呈現色澤亦不同。我在裏麵加了廣木香、紫檀香、公丁香、零陵香等十餘味藥,所以碧綠中帶了金黃。來,各位英雄嚐一口試試。”
    說罷,從一旁取出幾個小盞,自罐中打出顏色異常美麗的液體來,端到眾人麵前。
    單雄信早已忍耐不住,搶先一口喝光:“妙!實在是妙!隻是剛過了喉嚨就沒了,小丫頭你看——”
    安逝板起臉:“我釀一罐竹葉青可不容易,哪能用你們大碗喝酒時的那種灌法?”又見雄信一副辯解不得的樣子,噗哧一聲笑開:“好啦,看在你是綠林總瓢把子的份上,破例再敬你一杯。”
    單雄信這才咧嘴,端過酒,咂著嘴喝著。
    王伯當細細品完,笑道:“姑娘真是越發厲害拉!酒越釀越好不說,單單看單兄進屋前後相差那麼多的態度,說出去恐怕沒人信呢!”
    安逝轉了轉眼珠:“單叔叔對我有所不滿?”
    “沒有沒有!”單雄信連忙否認,同時用眼光射死那些想要開口說話的人:要是讓這位會釀酒的小祖宗奶奶知道了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以後自己不是半滴好酒也喝不到?
    眾人終於憋不住,齊齊放聲大笑起來。
    金堤破,取滎陽。
    隋煬帝聞訊,急命大將張須陀為滎陽通守,率精銳追擊而來。
    滎陽城內。
    周文舉道:“張須陀來勢甚凶,昔日他曾相繼擊破王薄、劉霸道、李德逸等山東河北境內的十餘支農民起義軍,殘殺動輒以數萬計。我們吃過他不少苦頭,還是撤退為宜。”
    翟讓之兄翟弘附和:“張手下兩名悍將秦瓊跟羅士信更是了得,特別是那姓羅的,年方十四,卻凶殘無比,每次擊破義軍,就割下義軍的鼻子領功請賞,致使山東一帶的豪傑談‘羅’色變,十分可怖!”
    徐世勣在一旁笑道:“煬帝倒是滿欣賞他的,據聞還特派專使到齊郡替羅士信畫像,把像帶回京師供他欣賞呢!”
    翟讓坐在大座上,沉聲道:“徐老弟別閑說笑了。瓦崗軍在他們手裏輸過十來次——依我看,咱們還是引兵回退吧。”
    李密站起來:“將軍先莫慌。我認為,張須陀此人性格暴躁,有勇無謀,再加上多次大敗義軍後,更加輕視我們,這就讓他有了驕橫自滿、狂妄自負之心。不如,我們利用這些弱點,周密布置一番,說不定可將其一舉擒獲。”
    翟讓見他胸有成竹,想了一想:“既如此,這次滎陽的指揮權,我就全權交給你了!”
    “定不負將軍所望!”李密昂首謝過。
    晚飯後。
    安逝看著眼前這匹高頭駿馬,暗自吞了口唾沫。
    這個…這個…看起來跟實際操作起來果然是有差距的啊!明明覺得別人騎的時候都不怎麼樣,可原來——馬是有這麼高大的!
    “小丫頭,怕啦?”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她扭頭一看:“翟伯伯!”
    翟讓微笑著走過來,拍拍馬頭:“這匹馬性子溫馴。不要怕,先上去試試,翟伯伯在一旁護著你。”
    “真的?”安逝高興的笑起來:“謝謝翟伯伯。”
    翟讓牽著韁繩,穩住馬。她慢慢爬上馬背,嗯,不是很舒服。
    “坐好了?”
    她點頭。
    “喏,我先牽著它走幾步,你試試掌握平衡。”
    “好。”
    翟讓引著馬走起來:“你不是一向粘在你密叔叔旁邊?怎麼今天沒在一塊?”
    “唉,他們一夥人商量對付張須陀的計策,從下午討論到現在了,還沒個結果出來,我覺得沒意思,就跑出來了。”
    “咦?我們的小丫頭不是一向頗有奇謀?”
    “嘿嘿,”安逝賊笑,“他們商討得那麼有滋有味,我要是插多個幾句,不就顯得太過多事?”
    “你個壞丫頭。有好計了還不說出來,倒讓他們頭疼。”
    “沒有。”她一本正經:“我這是相信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智慧。”
    語畢,兩人同時笑出聲來。
    “對了,翟伯伯。”她的語氣變得有絲遲疑:“你——就這麼把指揮權交給密叔叔,不怕他打敗仗?或是,打了勝仗後名望會超過你?”
    高大的背影沉寂了一會兒:“他智謀所圖皆遠過於我,既然他有這個雄心,我就放手讓他去做。敗了,不過重新退回瓦崗;勝了,該是他的,也始終就是他的,我又何必害怕?“
    “可是——”始終你才是老大,始終是你先收留了他。
    “好啦,越扯越遠嘍。”翟讓回過頭來笑了一笑:“各人能吃幾碗飯,能挑幾斤擔,自己心中有數就行。”議事廳內,點著幾根紅燭,印著憧憧人影。
    桌案上擺著一張巨大的地形圖,李密站在圖前,目光炯炯。這張地圖是他親手繪製的,也自打他上山後,瓦崗軍才開始使用地圖。
    “哎,我說,”單雄信用手敲了敲桌子:“張須陀會這麼聽話,乖乖進我們的埋伏?”
    徐世勣點點頭:“密公剛才分析得很有道理。現在決戰,條件對我們最有利,因為敵人驕狂得不得了,總以為我們不是他的對手,這時候最容易打他個措手不及。”
    “叭!”單雄信一拍大腿,站起身來:“打吧!打吧!老子早就不想被他們追得到處跑啦,就跟他奶奶的張駝子大鬥一場吧!看看是你死還是我活!”吼聲震得屋頂的瓦片都發起顫來。
    王伯當笑:“現在就是想退,也退不了,敵人逼得太近了。再說,就是要退,也要狠狠咬他一口,才退得出去,黃河不是那麼容易過的。”
    徐世勣點頭稱是:“那就按計劃行事,打他一仗吧。”
    “對!幹他一場再說!”單雄信大叫。
    李密微微一笑,很滿意大家的反應,黑亮的目光掃過眾人一圈:“咦?小丫頭呢?”
    “出去好一會啦。小孩子,坐不住吧。”王伯當隨口應道。
    一陣肉香味飄來。
    單雄信竄到門口:“哪個小子知道我的心意,送吃的來了?”
    安逝笑嗬嗬迎門而入:“看各位深夜還如此辛苦,特地慰勞。”
    “哎喲,好貼心的小姑娘!”這下連王伯當也走上前去,探頭往她挎著的籃裏瞧。單雄信早已從籃中揭起一塊羊肉嚼了起來:“好味道!要是有酒更好!”
    王伯當幫忙將肉分給眾人:“議事怎可喝酒?”
    “雖沒酒,不過我倒是帶了一些花生來,跟肉一起吃味道還不錯。”安逝又從身後大漢手中端起一鍋花生,放到桌上。
    眾人皆眉開眼笑。
    安逝看了看地圖:“氣氛如此之好,看來已定下計策了?”
    李密伸手往圖上某處一指,做了個合抱的動作:“這兒,合圍。”
    “大海寺?”她點頭,“不錯,又有密林遮掩——密叔叔,勝利在握哦!”
    李密笑道:“這可是我的小幸運星的預言?”
    本來就是你們勝。安逝心想著,做了個鬼臉,點頭。
    徐世勣扔顆花生入口:“安姑娘竟有預知未來之能?”一時間,眾人忽地都安靜下來。
    安逝環視大家一眼,那包圍而來的目光裏有驚訝,有迷茫,有不信,有熱切……她緩緩一笑:“我隻是照常理推測,多給大家點信心而已,”
    “嗨,有你這話就夠了!”單雄信拍了拍大手上的花生屑:“既是密兄的幸運星,自然也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幸運星!”
    眾人恢複了常態。王伯當嚼著花生點頭,徐世勣則不再說話,隻是看向她的目光裏,仿佛多了點研究的意味。安逝對李密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李密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你還小,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顧不到你——”
    “我不會跑到戰場上去廝殺啦,在高地上看看就好。”
    “不行,還是太危險了。”
    安逝拉過身後的大漢:“那讓劉叔叔在我身邊保護我好了。”
    李密打量著麵前眉開眼闊的英武男子:“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劉黑闥,見過李將軍。”
    “劉黑闥?”
    安逝道:“剛才我騎馬的時候差點摔下來,還好劉叔叔及時製住了馬,他武藝很高的。”
    李密笑:“你見識過?”
    她笑眯著眼:“我就是知道。”
    劉黑闥心裏奇道,我並未展露過什麼招式,這小姑娘何以對我如此有信心?莫非真不是尋常人?
    單雄信提起他的金釘棗陽槊:“這位兄台我沒見過。不過,要保護丫頭的話,可得先過我這一關,看夠不夠格才行!”
    “對對對,再跟我比試比試箭法,順便和我的方天畫戟過過招!”王伯當招了招手,表示算他一個。
    劉黑闥暗自吸了口氣,在座各位都是名頭響亮的豪傑,一、兩個說不定還吃得消,若輪番下來,怎生搞定?偏偏李密又加了句:“當然,若你勝了,最後還得過我這一關。”
    劉黑闥不由看向那個一直笑眯眯的小姑娘,隻見她不慌不忙道:“密叔叔,若劉叔叔勝了,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上戰場了?”
    李密同樣笑眯眯回答:“等他勝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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