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彈琴嗎？”
    陽光將米色的窗簾照得透亮，陌生卻異常熟悉的聲音將被窩中的秦天喚醒，身體好像貪戀這種寧靜一般疲憊乏力。他打了個哈欠從床上爬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眯著眼扒開窗簾，朝陽正好被困在樓房前籃球場的鐵圍欄中，得益於金色暖陽的照耀，飄逸任性的發絲如同細金絲一般。
    不愧是唱美聲的聲樂老師，蔣爺爺這一嗓子穿透力可真是不小，即使閉戶，亦能在清晨將熟睡的秦天喚醒，但秦天的聲音就沒這麼有穿透力，隻能打開窗戶，打了個寒戰，“凍死我了。”
    蔣爺爺穿著一套深藍色加絨衛衣，外麵穿著一件針織拚接馬甲，現在的晗城溫度已經是零下，老爺子身體好，就是嘴裏跟含了塊熱蘿卜似的朝外噴熱氣。秦天看了一眼鍾，果然，又是剛買完菜的時間，上午八點。
    “您先回去加件衣服，我十分鍾後過去。”
    蔣爺爺樂嗬嗬地說道：“就等你了，快點兒的，臭小子睡懶覺。”
    “好。”
    秦天關上窗，整個校園都還在沉睡中，冬季的寒冷讓人不經意地變得慵懶，動作變得更加緩慢，對於溫暖，多少更加依賴。他伸了個懶腰，將床頭櫃上的香薰蠟燭撲滅。
    “又要出門？”
    “嗯！”
    餘蘭見秦天背著古琴，走過來將他的羽絨服拉鏈拉上，“裏麵就穿件白T恤，衣服還是穿好，別著涼了。”
    秦天笑著說道：“著涼了正好能吃川貝粉蒸梨。”
    “好了，快去吧！不然蔣教授得親自登門了。一周等這兩回，實屬不易。”
    秦天理了理白T恤的領子，接過餘蘭遞來的圍巾隨意圍上。
    “早點回家。”餘蘭幫他理了理頭發。
    “好。”
    秦天透過落地窗向裏麵看去，現在還早，咖啡廳沒有營業，秦天今天才發現門口停著的那輛單車已經生鏽了。
    “秦天來了。”
    果然大家都在等他，秦天笑著打了招呼，“今天想聽什麼？”
    “上次彈的那首流行音樂就不錯，那個曲調好聽。”
    “是啊！那個好聽。”
    金奶奶笑著說道：“我都會唱了哩。”
    聽著金奶奶的女高音唱出這首歌，秦天笑得手在琴弦上發抖，都有些走音了，不得不停了下來，“金奶奶，這歌不合適，咱還是別練了。上次是我不好，不該走神彈這歌的。”
    “不，這歌好，咱們現在也得趕潮流了不是。這歌詞也好，但就是這意思唱不大明白，不容易記住。”
    確實將歌詞唱串了不少，秦天笑著說道：“最近出了幾首好聽的戲腔，要趕潮流的話，咱們今天練這個？”
    “好。”
    秦天打開手機，準備去輸密碼，結果屏幕已經解鎖了，他輕輕皺了下眉。
    “怎麼了？”
    頭發斑白的鍾爺爺洞察力仍舊敏銳，也難怪是秦教授的老師，現在一點兒情緒變化都難逃慧眼。
    秦天說道：“沒事，係統升級了，有點兒不習慣而已。”
    “重啟下試試，我女兒告訴我的，你別說，還次次管用。”
    一聲淺笑不經意間發出，秦天打開那首古風的《陳夢》。
    這首歌的戲腔秦天很喜歡，講的是主人翁在夢中遇見心上人，兩人在夢中相知相愛。醒來後主人翁尋了這女子餘生，終不可尋，因相思成疾，英年早逝。臨終前，他將這夢境說給了無常聽。一生皆被夢境所困，終究不值。無常問他明知是夢，為何不願醒來，他說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亡妻，似夢不是夢。
    “淒淒慘慘戚戚啊！”
    一直練到中午，從前都是唱老歌，今天一定要趕潮流，如果不是主唱兼教學的金奶奶急著回家給孫子做飯，今天估計要到十二點。
    “回來了。”
    “嗯！”
    秦天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秦教授，又恢複了從前簡單交流的氛圍。可在秦天心裏，不那麼針鋒相對，反而還有些不正常了。
    餘蘭將唯一一盤有辣椒的小炒肉放在餐桌上後，對客廳的兩個人說道：“吃飯。”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尤其是秦天，最近好像非常關注社會新聞或者普法法治內容。
    這樣的周末的一天，終於接近尾聲。
    秦天點燃那根香薰蠟燭，黑暗中隻有微弱的燭光在閃動著，屋內開著暖氣，他還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門突然被打開了，他迅速坐了起來看向門外，原來是餘蘭。
    “還沒睡？”
    秦天重新躺了下來，“快睡著了。”
    餘蘭問他：“你父親明天和小顧一起吃飯，想讓我問你，有沒有什麼要交代他的話。”
    秦天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本來隻是去幫個忙，而且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了，我想他們的談話也不會涉及到我吧！”
    “哦！那你休息吧，可能是我們理解錯你們的關係了。”
    餘蘭走後，房間裏唯一一絲明亮的光也被帶走，秦天縮緊被窩，最討厭的夜深人靜時刻，回憶仿佛解除封印一般湧上心頭，隻是簡單提了一句，就能讓他努力忘卻的一切都重新回來。他和他的所有聯絡，都遵照和江譚的約定，拉黑刪除了。除了他腦海中尚存的、毀不掉的備份。
    “我他媽不會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