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滄不知道怎麼接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便隻好問：“什麼雕像？”
    “閣下鼎鼎大名，大統領的傳說流傳一千年了，神殿側門豎著你的雕像呢，所有的小孩去幼兒園聽的第一個故事可都是有關你的。”
    “我的雕像？神殿？”周滄驚愕地盯著他，盡管聽不懂什麼叫做幼兒園，但隱隱感覺到自己成了一個青史留名對的大英雄。
    他抿抿嘴，低下頭去小聲辯解：“我何德何能……”
    幾秒種後，他又抬起頭：“是不是搞錯了對象？不應該是我吧？也許是同名同姓呢？”
    周成澤轉頭，朝著離天瀚海揚了一下下巴：“就它，在你之後，再也沒有一根筆杆上附有奶色月牙了。”
    周滄卻一臉的理所當然：“你們本來就沒有能力在筆杆上做出這個形狀啊。”
    聞言，治療之王頭頂冒出三個黑漆漆的問號，繼而迅速轉變成三個火紅的感歎號，脾氣宛如老太太的裹腳布的他，眼看離發火隻有一步之遙。
    “離天瀚海裏住著一隻精靈，她的標誌是奶色月牙，其他精靈做不出一模一樣的。而且，據我觀察，這個時代的精靈近乎滅絕。”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周成澤就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誤解有說不出的情緒。
    好在周滄反應極快，騰地站起身躺在床上，像是看不出治療師陰沉的眼睛，輕鬆地說：“那個，你不是說要扒我衣服嗎。”
    周成澤淡漠地看著他一動不動躺在那裏，不禁懷疑這位前輩對現代漢語有什麼誤解。看來他和雕像不像，甚至和故事裏的形象也大相徑庭。
    口耳相傳，人雲亦雲，不盡可信。
    “還沒做自我介紹，”他自顧自開口：“我叫周成澤。”停了幾秒，臉色不悅地補充道：“硬要算起來，我和您有點血緣關係，往上數一千年，我和周安住在同一幢房子裏。”
    聽到熟悉的名字，周滄笑了一下，心情似乎頗為愉悅：“哦，周安啊，是我弟弟，土生土長的中原人。”
    他來到中原的時候已經十多歲了，這個小弟弟才剛剛出生。當時結界受到破壞，神殿的成年男女皆為修補結界、對抗入侵靈體四處奔波，年幼的周安無人照看，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初來乍到、性格孤僻的周滄手裏。
    “但我們異父異母，並沒有血緣關係。”
    一道晴天霹靂！
    周成澤當即破口大罵：“什麼玩意！你們不是一個爹嗎！”
    “我母親是洛族人，父親是中原人，我十三歲的時候來到中原，父親托他的朋友代為照應。我住在他們家，一邊幫忙照顧剛出生的周安，一邊到神殿學習。”
    不，住口，我不想聽！
    他心中忽然山崩地裂，那座壓在心口的珠穆朗瑪峰仿佛給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無時無刻不在挑｀逗他的貓咪突然變成了一隻毛不順爪不軟的小耗子。他捧著滿地的貓毛，望著分崩離析的高峰，沒有一絲一毫愚公移山的快｀感，隻得吞吞吐吐一句操、你、媽。
    沒眼色的病患繼續口若懸河：“隻是湊巧，那位朋友剛好也姓周，我16歲就隨著神殿四處征戰了，之後很少再見到周安，原來還有這個誤解嗎？對了，你不是要來扒我衣服嗎？”
    他的目光落在周成澤身上，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周身的低氣壓。
    “有哪裏不舒服嗎，為什麼皺著眉？”
    周成澤猛得向周滄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床上不知所措的前輩，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他一手撐在床頭，俯下身來湊近周滄，咬牙切齒地說：
    “我在你的陰影裏活了快二十年，大家理所應當地認為，既然我身上流著你的血，就天生有功成名就的本領，現在你跟我說其實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敢更操|蛋一點嗎。”
    更操|蛋的，周滄想，可能就是我根本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好。
    語言天賦欠缺的大統領無師自通地理解了經典國罵，但對降低這孩子的怒氣值來說顯然一文不值，他這副氣呼呼的樣子倒像極了三歲耍賴的小周安。
    當然，周成澤沒指望從他嘴裏聽到什麼象牙來，他的遷怒僅僅持續了幾秒便煙消雲散了。
    他揉了揉血管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隨手一指浴室的方向：“反正死不了，去，去洗個澡，洗完我再幫你看傷。”
    然後自顧自地在心裏罵了一句：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