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守城的士兵剛剛換了值，新替上來的人明顯還沒睡醒，勉強抱著劍站在原地，哈欠一個接著一個。
    正神遊之際，肩膀驀然被人拍了下，士兵一臉不耐的回頭：“幹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偷雞摸狗嗎？”
    晦暗的燈光下，一臉憨厚的男人打著赤膊，朝士兵討好地笑笑。
    那人見是個生麵孔，神情戒備：“你哪來的？”
    蘇木彎了彎腰：“軍爺，我是虎門鏢局前兩日新招進來的，聽說兄弟們連夜出了城，我一不小心睡過了頭，晚起了，沒跟上，您看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語畢，把手裏的銅板塞了過去。
    “原來是虎門鏢局的，”那人放鬆警惕，把手裏的幾個銅板往上顛了顛，輕笑道，“看來你不太懂規矩，就這麼點東西就想打發了，你當是我乞丐嗎？”
    “軍爺，軍爺，行行好，”眼見跟不上隊伍，男人急得額頭直冒汗，“小的剛來，身上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你看這樣行嗎，等那筆生意做成了，小的一定請您喝酒。”
    “喲，口氣不小啊，什麼生意就敢請人喝酒，你知道我素日裏喝的是哪種酒嗎？”
    蘇木滿臉為難：“這……小的還真沒打聽到。”
    那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指了個方向：“行了，走吧走吧，記住了，我喝的是可是清陽酒肆裏的艾酒。”
    “哎，好嘞，謝謝您。”蘇木點頭哈腰的，朝身後招了招手，戴著鬥笠的殷月鳴立即牽著馬跟上。
    那人皺了皺眉：“這怎麼還有一個？”
    “軍爺，這是我弟弟，家裏就我們兄弟兩個，我這弟弟腦子有問題，我不放心，這才帶著一起出來。”
    那人繞著他們打量了一圈，目光觸及到那“弟弟”，瞬間被對方驚豔了一下，正暗自琢磨著這少年格外細皮嫩肉之際，殷月鳴為了裝作腦子有問題的模樣，配合性地張開嘴巴，有透明的液體順著下巴一路流下來，弄髒衣襟，少年卻毫無察覺，隻一個勁地衝他傻笑，嘴裏還不清不楚的嘟囔著：“哥哥，哥哥……”
    要多癡傻就有多癡傻，那人皺了皺眉，沒看出什麼不對來，便揮手讓同伴放行：“下不為例啊。”
    “哎。”
    兩人出了城門，一路按照那人指引的方向策馬前行，大約奔了有幾十裏，蘇木越想越不對勁：“停，四公子。”
    “怎麼了？”
    “這都快三十裏了，怎麼一個村落都沒見到？”
    “你是說那人騙我們？”
    “不一定，也許他們中途改道了。”
    夜已經很深了，雖說有月光的照耀，不至於看不清腳下的路，但他們所過之處，無一不是容易隱藏的樹林，黑暗中，總覺得危機四伏。
    兩人還未下馬，明月似乎察覺到什麼，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殷月鳴拍拍馬背，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你剛剛悄悄跟過去的時候，是不是被發現了？”
    蘇木搖搖頭：“應該不會。”
    殷月鳴正想問一句“你怎麼就敢肯定”時，頭頂上方驀地傳來一陣疾風，他下意識地一夾馬腹，胯下的明月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緊接著奔出數丈之遠，蘇木立即回頭，隻見他們剛剛所立之地，赫然出現一張大網。
    他心頭一驚，怒喝道：“誰，出來！”
    有黑影閃過，然而也隻是一瞬間，那人隨即就不見了蹤跡，再也查尋不到。
    蘇木正要去追，殷月鳴叫住他：“不用了，你追不上他的。”
    蘇木看向他：“你知道是誰？”
    黑暗中，殷月鳴的麵容有些模糊，聲音也透著些微冷意：“沒下死手，隻是想抓人，好讓我辦不成差事，你覺得，整個殷家，還會有誰？”
    蘇木默不吭聲，他說的這個人，跟自己在烽火堂平日裏見到的殷青風，仿佛不是同一個人，雖然稱不上君子，但貌似也不屑暗地裏使這些陰招。
    不過，說到底，對方為人如何，殷月鳴隻會比他更清楚，深宅大院裏的親兄弟相鬥，無論幫誰，他的立場都隻會很尷尬。
    想了想，蘇木便道：“四公子，那人究竟是誰，我們都沒看清，還是不要過早下定論的好。”
    殷月鳴聞言，嗤笑一聲，附在他耳邊道：“姐夫啊姐夫，你是怕站錯了隊，耽誤你的大好前程是不是，不用擔心，你想跟我，我還不樂意呢。”
    兩人本來就同坐一騎，前胸貼著後背，殷月鳴又故意湊近了說話，蘇木脖頸都有些癢癢的，他微微晃了晃身子，冷聲道：“四公子過慮了，在殷家，我隻想獨善其身，再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虎門鏢局那幫人的行蹤。”
    而且，“跟我”這種話，怎麼聽都覺得怪怪的。
    殷月鳴挑了挑眉，應道：“姐夫若如此想，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