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一肚子心事，輕輕關上屋門，蘇木去了灶房，鍋裏的粥已經開了，旁邊的破碗裏裝了少許鹹菜，半個饅頭，這，就是他今天的早飯了。
    仰頭灌了兩大碗粥，鹹菜和饅頭沒動，他端著去了房裏給蘇母，收拾好廚房，便徑直出了門。
    蘇木要去的地方是清陽街的盡頭，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碼頭，連著城外的安仁湖，有不少載著貨物的商隊都是走水路過來，蘇木每天徒步過去，運氣好的話，能接到不少活，家裏的米麵蔬菜，身上的粗布麻衣，包括蘇母的藥錢，均是從這裏所得。
    他今天出來晚了些，匆匆忙忙趕過來的時候，商隊的貨已經卸得差不多，連著問了幾個管事的，都是搖頭擺手，一副不願搭理的樣子。
    蘇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天氣熱，他來來回回的穿梭，早上剛換過的衣裳又再次打濕了，說起來這套衣裳還是娘今年給他做的第一件，本來準備留待著過節才拿出來穿的。
    “阿木，這裏！這裏！”
    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等下去時，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蘇木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影，一股大力的擁抱先襲了上來，對方很是熱情，熱情到連著在他背上拍了幾下，力氣之大，蘇木剛吃下去的早飯幾乎有被他拍出來的意思。
    “我說，你每次見我，都要這麼隆重嗎，像是久別重逢一樣？”蘇木無奈道。
    來人笑嘻嘻的，一貫的吊兒郎當：“嘿嘿，不是有句話叫一日不見，如隔什麼秋嗎？”
    “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是，這詞你覺得用在兩個大男人身上合適嗎？阿北。”
    阿北姓顧，名之北，家裏在城西街頭開了肉鋪，他爹一臉橫肉，也會三兩下拳腳，他娘頭上戴著塊粗布，整日在巷子裏吆喝來吆喝去，這樣的兩個人，生出來的兒子，卻眉清目秀，遺傳了父母所有的優點。
    隻是那性格，嘖嘖，怎麼說呢，咋咋呼呼的，跟誰都能聊到一起去。
    不像他，人如其名，跟個木頭一樣，著實無趣。
    “怎麼不適合，我倆誰跟誰？”顧之北自來熟的攬上蘇木肩膀，四下裏望了望，突然附上他耳邊，神秘兮兮地道，“你今天不是要去殷家嗎，怎麼在這兒？”
    蘇木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去殷家不也要吃飯？”
    顧之北怪笑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去了殷家還怕吃不飯，這天大的好事掉你頭上了，你還不趕緊接著，收拾齊整了麻溜爬過去！”
    “滾！”蘇木用力撞了他一肘子，沒好氣地道，“你娘今天怎麼放你出來了，不用溫書了？”
    顧之北家境在城西還算殷實，顧父不知怎麼想的，天天被人大老粗的叫著，背地裏跟顧母琢磨著，想讓顧之北從文，花了大價錢送到秦老先生那教導，可惜，顧之北根本不是那塊料，每每總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顧之北撇了撇嘴：“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幹嘛，不是聊你聊得挺好嗎？”
    蘇木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時辰還早，想先過來看看，有沒有活計。”
    要去的話，也不能空著手去，總得拎點像樣的禮物，且論禮數，蘇母應該一同前往，可目前看來，他隻能獨自一人上門了。
    鎮國侯家的上門女婿，說出去多好聽啊，有了這層跳板，他再也不會是碼頭幫工的市井小民，他可以一展他的抱負，憑借自己的努力，讓娘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受那城東蘇家的欺壓和侮辱。
    碼頭人來人往，無人注意角落裏的兩個少年。
    顧之北瞟了他一眼，聲音裏夾雜著羨慕：“真好，從今以後，你就是鎮國侯家的女婿了，要是發達了，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蘇木苦笑：“好，要是發達了，我第一個就把你招進去做將軍。”
    顧之北眼神瞬間亮起來，興奮地捶了他一拳頭：“那行，就這麼說定了。”
    會恭喜他的，大概也隻有一向沒心沒肺的顧之北了。
    略略站了會，沒攬到活，蘇木雖有些失望，眼看著日頭越來越亮，到底摸出兜裏所有的銅板，買了些許糕點，提在手上，一路疾行到了鎮國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