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紅日高懸，這時節正是暑氣最熱的時候，連枝頭的鳥兒都停了鳴叫，懨懨地歪在樹上。清陽街一如從前的熱鬧，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當下的新鮮事。
    “聽說了嗎，鎮國侯府的嫡女要成親了，說的還是城西蘇家的小子。”
    “蘇家，城西的蘇家，不是城東的？”
    “不是不是，就是城西蘇家的那根木頭。”
    “這，怎麼會，好好的大小姐，幹嘛嫁個窮小子？”
    “說來話長，聽說是還在肚子裏就結的娃娃親，那蘇家死了的當家人，曾經救過鎮國侯，現在這也算履行諾言了。”
    “可是把嬌滴滴的大小姐嫁到城西那種破地方去，鎮國侯舍得嗎？”
    “誰知道呢？”
    ……
    眾人嘴裏談論的主角之一，蘇木，此時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一大早就爬起來，打掃院子，生火做飯，劈柴洗衣，忙得熱火朝天。
    好不容易幹完活，蘇木直起身子，用袖口隨意地抹了抹額頭，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他身上的汗流了又幹，幹了又流，極為不舒服，剛想去打水洗洗，裏屋突然傳來了一聲劇烈的咳嗽。
    蘇木心慌了一下，急忙奔進去，就見到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人，此時已經坐了起來，膝蓋上放著未完成的繡品，捂著嘴唇，咳得滿臉通紅。
    蘇木上前兩步給她拍了拍背，語氣略帶責備地道：“娘，這一大早的，你又把這些東西翻出來作甚，昨夜剛喝了藥好點了，再折騰，身子還要不要了？”
    婦人無力地衝他擺擺手，發白的嘴唇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蘇木見狀，趕緊倒了杯水給她潤潤喉嚨。
    一杯水下肚，蘇母的氣才喘了過來，緩緩道：“娘沒事，就是想著好點了，把之前的繡品給繡完，你張嬸都催了幾回了。”
    蘇木又何嚐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家道艱難，他除了識得幾個字，會一身力氣，也沒什麼別的好手藝，蘇母的病是從舊年的冬天就犯下了，本想著多喝幾幅藥就能好，誰知一直到今夏，病情反反複複的，郎中說，底子虧空得厲害，須用些上好的藥材仔細溫補著，切不可操之過急。
    把塌上的被褥又往上扯了扯，無意中觸碰到那雙瘦骨嶙峋的手，冰涼一片。
    蘇木皺眉：“娘，是不是我剛起，你也就跟著起來了？”
    蘇母不答，蘇木卻從她躲閃的眼神中明了一切，歎了口氣：“娘，家裏有我呢，你好好養病就行。”
    聞言，蘇母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木，你非得去做那個什麼鎮國侯殷家的上門女婿嗎，我們雖然窮，但手腳勤快點，也不會餓死，他們那種人家，表麵看著光鮮，背地裏有不少陰私事，你……”
    “娘，你別說了，”蘇木低聲道，“我已經及冠了。”
    他及冠了，可他一無功名，二無差事，每日隻是混跡在市井街頭，渾渾噩噩。
    若婚事能讓他登上另一個階層，他不介意用上一用。
    蘇母幽幽地歎了口氣，她生的兒子，她最清楚，蘇父死了以後，就剩下他們母子相依為命，被城東的蘇家毫不留情的趕出來，這些年，小小的蘇木看慣了世態炎涼，好好的孩子，性格也變得偏激了些。
    蘇母沒再說話，隻是勉強撐著身體，愣愣地盯著某處。
    蘇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屋裏的一角，擺放著蘇父的牌位，黑漆的字體擦得鋥亮，香爐裏的灰正徐徐燃著，一切跟往日沒有任何兩樣。
    蘇母的臉上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容，似乎回憶起了某些快樂的時光，可是僅僅一瞬，又立馬回到現實中來，那雙飽受摧殘的眼睛，像是被人滅掉了黑暗中唯一的燈光般，了無生氣。
    蘇木看著不忍，喚道：“娘……”
    蘇母這才像是回過神來，定定看著兒子，平靜道：“阿木，你可想好了？”
    蘇木咬著嘴唇，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輕輕地點了點頭。
    蘇母慘笑，無力地揮了揮手：“好，你既已想好，那就去吧，隻是做了殷家的上門女婿，無事的話便不要回來了，免得髒了你的腳！”
    “娘！”
    蘇母卻閉上眼睛，一副不願再多說的樣子：“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娘！”蘇木喚道，蘇母翻過身體，發出均勻的呼吸。
    蘇木怔了怔，張了張嘴唇，欲再解釋什麼，然而蘇母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從來說一不二，大概現在也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隻能待來日再慢慢跟她說道。

    作者閑話：

    開新坑了，一直都想寫個古風類的耽美，奈何文筆一般，大家湊合著看，我會繼續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