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歡慢慢穿上衣裳，“多謝先生。”
    “無需如此。”
    並非可憐，許是生悲，許是動容。
    叛軍內訌，彭則安死於李晗刀下，新招之青衣軍，隨邱辛歸順朝廷，朝廷封邱辛鐵馬校尉，隸屬唐家。李晗帶從前舊部離去，畢竟青衣軍尋主，當非唐淮勝之輩。他造反本意，亦非為此次招安。
    齊歡高燒未退，未與齊青同乘，亦因傷病不可騎馬。此行回都，張玘未曾跟隨。
    “夫人留在顧府，為順我心？”
    張玘搖頭，他無非不想在齊歡身旁，使他聞香便受那相思苦，如今有了新住處，雖是借梁玉曾經記憶而得，可總歸是好事。
    與梁玉不同，張玘行事隨心，更為自在。
    說起來，雖是同床共枕，卻未曾同衾，且阿顧從未對他動手動腳，想來那病還未好，如今自在閑逸，安然自得，並無不好。
    “如今難得有家，可不受伶仃苦。”
    “家？”
    張玘點頭，“莫非不是？”
    從前，梁玉視此處為囚他五年之牢籠，自離去後便再未進過顧府。如今，張玘卻稱顧府為家，他並未隨齊歡離去，而是留於他身旁。從他孤身一人之時，顧家無非是他畢生所求之目標，已不再是他從前歡聲笑語的家。
    或許如今眼前人並不喜歡他，可願陪伴他，願視此處為家。這從前冷清的顧府，終究多了些人情味。他笑著說道：“是。”
    這日天氣不錯，張玘正在府上池中垂釣，聽見一聲“玉姑娘”，他放下魚竿回頭，便見著捂著傷臂的李晗。
    “你……怎會如此？”
    李晗與他們分別之時還甚好，今日一見，卻這般狼狽。他身手高強，極少有人可傷他，可此時渾身是傷不說，有些傷口惡化，已有些臭味。
    “歸青衣山後，那些刺客屠了李府，又暗中埋伏待我歸去。我得以脫身，在外藏匿多日，未與青衣軍彙合。如今無人跟隨，怕玉姑娘及九爺受牽連，才來此相告。”
    “我與令北皆好。”張玘頗為疑惑，“莫非是彭則安餘黨？”
    李晗搖頭，“彭則安不知我居所，若其餘黨欲報仇，不會在李府設伏。知我居所者甚少，這些刺客身手，並非青衣軍內鬼，而是那日追殺未已的那夥人。”
    “可他們目的在齊歡，卻不在你。僅因恨他，便欲置所有於他有恩之人於死地？”
    想來這幕後之人，當是恨極了齊歡。可齊歡能與何人有如此過節？張玘心沉了一下，竟有些慌亂，此人手段如此凶殘，齊歡歸去，莫不是再入龍潭虎穴，白白送死？此人可毀他一次清白，亦可反複而多次。
    “因此使得你與李家受牽連，屬實抱歉。”
    張玘躬身向他行禮。
    李晗上前以帶傷的手扶住他，“玉姑娘，若是置之不理，顏昀心中怎安？他最初不過想讓您與皇孫留在李府，自己離去。是我有意想青衣軍認齊未已為主，這才收留他在李府，遂惹來殺身之禍，豈能怪罪你們？”
    “你暫在顧府療傷。”
    “不必，他們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在此地不宜久留。”
    “可你的傷……我可求九爺。”
    李晗搖頭以示不必，“我不想連累九爺，行軍打仗，受傷見血乃是尋常，從前梁將軍大病未愈，披甲上陣亦是常有。我亦想暗中查明真相，敵暗我明，怎得安寧。”
    張玘請庫房支了些銀兩，“萬事小心，平安歸來。”
    “多謝玉姑娘，保重！”
    阿顧回府，瞧見張玘袖上有血跡，他卻思索著什麼，竟全然不知。
    “怎受傷了？”
    “非也。”張玘看了一眼他所指，“是顏昀出事了。”
    “李晗亦出事了？”阿顧皺緊眉頭。
    “亦？”
    阿顧將他帶入房中，“此次風向頗不對勁。何久此去錦天城，已數日未來消息。若是定國公意圖謀反，朝廷欲除之，此事可說通否？”
    “定國公被除，朝廷滅其餘黨，先前與其有瓜葛之人受牽連，波及顧府，便是有理。”
    “可其餘黨皆歸順朝廷。如今看來，僅是顧家受累。我本有歸順意，派何久前去，便是為了此事。可何久從不拖延，事成與否，皆有答複。想來，便是出事了。”
    齊峰定非謀逆之人，他如今下落未明，縱使是他有意除顧家，亦不必將曾依附之人推至旁人。
    齊峰遇難，齊歡被害，而後是李晗及顧家。
    此人對齊歡及其過往甚為熟悉，知曉甚多。又與鮑丞相及唐淮勝等齊言黨羽頗為親近，且計劃暗中謀反。既在朝堂之中拉攏權臣，又私自養兵，暗殺太子，雙管齊下，好生縝密。
    “欲謀皇位！”
    “可天子對朝堂事心知肚明，縱其如此，視若無睹，又是為何？莫不似拱手讓江山？”
    二人麵麵相覷，張玘心中驚怖不已，“除非如今錦天城中掌權者，並非……”
    “此乃吾所憂，且此人並非想肅清定國公餘黨，而是相助太子之人。”
    “看來齊歡治水離都之日，便是禍端所生之時。那他此去，必死無疑啊！”

    作者閑話：

    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