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玘，在尋什麼？”齊青跟在張玘身後，不知他四處尋什麼。
    張玘說道：“說來奇怪，近日房內常有玉蘭香，卻不知從何而來。已是桂月，怎開此花？”
    “我每日去問安，在太子妃寢殿皆能聞見！”
    “難怪，太子與太子妃想來定是如膠似漆，想必是他到此帶來的。”
    齊青仔細聞了一下，果真在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玉蘭香味，“定是如此！您不喜歡玉蘭香？”
    張玘搖頭，“聞著便覺心煩意亂，心中好似有鬼手拽著般難受，雖不至於厭惡，亦難覺喜歡。”
    “竟有此事？”齊青有些苦惱地思索了一番，“那我便攔著父親，不讓他來尋您，如何？”
    “甚好，難得清淨。”張玘對他說道，“倒是皇孫你，緣何待我如此好？”
    “《永明》之中尊老之言，已銘記於心。”
    齊青本就坐在他身旁，此時索性靠在了他肩上。他自己亦不知為何，可三年前他在梁玉身邊時的安心與平靜，在張玘身邊亦有。而這玉蘭香，他心中是喜歡的。
    齊歡近日得空，想去尋張玘，卻總被齊青以各種由頭拖住。自封太子後，每日得閑不過一兩個時辰，夜裏歸來時，張玘已歇息了。今日回東宮，帶了齊青最愛吃的米糕。
    “等等。”齊歡將米糕舉得高高的，齊青雖是踮著腳，卻根本夠不著，隻得抱著他的腿撒嬌，齊歡將他推開，“怎嬌滴滴的？”
    “想吃。”
    “那告訴我，為何不讓我見解憂君？”
    “竟被發現了。”齊青歎了口氣。
    齊歡笑著說道：“倒是好套話，但問一句便上鉤了。”
    “是小玘不想見父親，卻不好說，我不過幫他。”
    “他為何不想見我？”齊歡覺得奇怪，自己好似並未做什麼惹張玘生氣之事。
    “他不喜父親去見他帶去的玉蘭香，他說聞著便心煩意亂。”
    難怪他不喜梁玉曾住過的別院，可說起玉蘭香，齊歡身上香味，並非玉蘭。他蹲下，將齊青的頭按在自己肩頸處，齊青在懷中如被受到驚嚇的兔子掙紮著，齊歡對他說道：“好好聞聞，我身上可不是玉蘭香。如此肯定是我，那我近來未去解憂君住處，這玉蘭香可曾散去？”
    齊青此刻安靜了下來，齊歡說得有理，近幾日他未見張玘，自己倒是每日皆去呆半晌，這玉蘭香，仍是有的，“不是父親身上的臭味！”
    “臭？”齊歡縱使大汗淋漓時，亦從未有臭味。這小子說話怎如自己從前一般，他故意將齊青按在懷裏，“那我便讓你亦變臭，如此解憂君便不喜歡你了，如何？”
    “不要。”
    “那隨我去尋解憂君，瞧瞧這玉蘭香到底是何處而來。”
    齊歡剛進門不久，便被張玘屋內不知名的濃鬱到過分的不知香臭之味，熏得雙目通紅。齊青捂住口鼻轉身走了出去，“太臭了。”
    “解憂君這是做什麼？”
    張玘咳嗽了幾聲，拉著齊歡走了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為了壓製玉蘭香？”
    “你怎知？”張玘扭頭瞧見齊青手中尚未吃完的半個米糕，心中便明白了，果真是小孩，幾塊米糕便被收買，“尋了諸多香料，未曾想過頭了。”
    “這玉蘭香……”齊歡逐著鼻尖的玉蘭香，想溯源，誰知竟越發湊近張玘。
    張玘退後了幾步，“做什麼？舉止輕浮！”
    齊青走來說道：“莫非是小玘身上的？”他將吃完米糕的手在齊歡衣上擦了擦，而後抱住張玘聞了聞，“是小玘身上香。”
    “怎會！”張玘聞了聞自己的手，竟果真有股淡淡的玉蘭香味。
    齊歡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張玘亦覺得奇怪，身上怎會無故有玉蘭香，他定是病了，“明日我去請大夫瞧瞧。”
    “你沒病！”這熟悉的香，絕非偶然，齊歡方才被熏紅的眼，此時越發明顯，“他身上亦有。”
    “是，我亦聞見過。”齊青附和道，“一樣的，玉蘭香。”
    “那又與我何幹？”張玘什麼都不記得，“他走時年輕，老夫已年過花甲，怎敢與之相提並論？不過偶然！二位莫不是以為老夫是他吧？”
    齊青道：“自然不會！”
    齊歡道：“興許呢？”
    “那太子還想與老夫行那等事不成？“
    齊歡慌忙捂住齊青的耳朵，齊青扒開他的手，“父親，晚了，我聽見了。”
    張玘說道：“老夫這身子骨弱，可經不得太子……”
    “夠了！”齊歡喝住他，生氣地走了。
    他對解憂君，生過這種齷齪的念想嗎？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了。那他方才心中好似被戳穿的慌張，又從何而來？
    張玘被這玉蘭香縈繞著，滅了熏香，躺在房中椅上睡著了。許是一樣的玉蘭香，使得他夢見了那個他們口中所言之人。
    在夢中，那人說道：“此身所珍，旁人眼中傾國傾城之貌。此心所珍，吾與未已同處之歡。可換否？”
    “可矣！”
    那個聲音悠長，伴著一陣琴音，夢中風沙迷了眼，張玘亦醒了過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那張臉，與齊歡殿內那幅畫中之人，一模一樣。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浴池中的水已涼了，齊歡還未起身。
    八月錦南，洪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