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
    齊歡點了點頭，“東宮，成了大哥未可及之憾，成了齊遠舒魂所歸之處，若是我住了進去，又當如何呢？”
    張玘問他，“汝見受難者，作何想？”
    “百姓有難，若可相助，自當盡全力而不怠。”
    “汝從前可有未做到之時？”
    齊歡回想，從前事他皆無愧於心，除了那個孩子，“饑荒之年，賜糧於幼童，誰知因爭搶，他竟噎死了。”
    “可汝本心不為害他，亦未料得此事，何自疚至此？”張玘又問他。
    “吾所憂，乃無能以擔其責，無才而據其位。”
    齊歡內心自然忐忑，他從未想過爭儲，如何為太子，他當真從未想過。
    張玘說道：“汝本心便是心懷天下，此時所憂仍為天下社稷，仍是黎民百姓，此為儲君之本。老夫愚見，自認可立儲之人，無有可及汝者。東宮多事端，無非未曾覓得合適之人。您入主東宮，定是安定祥和，絕無異常之事。”
    不知為何，張玘說完後，齊歡心中竟釋懷不少。或許張玘在他身邊之意，便是勸導解惑。亦不知為何，張玘所言，他皆願聽。許是信老人言值千金，許是他本身便信任他。
    錦建和元年辰月酉日，齊歡被立為太子，長孫青被過繼於歡。
    受封大典上，忽見金龍盤旋殿內，是有祥瑞昌盛之兆。
    “小玘。”張玘正教齊青誦《永明》，齊青心不在焉地抬頭叫了他一聲。
    “你方才喚老夫什麼？”張玘用筆敲了下他的頭，“太子說了，若是不守規矩，老夫可打！”
    “世安便是如此叫的。”齊青委屈巴巴地說道。
    “那是他，我比太子長一輩，比你自是更長一輩。”
    張玘待齊歡亦並無多少君臣之禮，待齊青更是如此。東宮之人皆知齊歡私下縱著他，可若說台麵上，凡有外人處，皆無張玘。他平日裏便是為齊歡解憂，故齊歡私底下稱其“解憂君”。
    “那總不可稱張爺爺吧？”
    “有何不可？《永明》第三卷首，便有尊老之學。”
    “不！”齊青咧嘴壞笑，而後好似發現了什麼，撥開張玘的鬢邊，“別動！”
    張玘勾著腰問：“莫非有虱？”
    “青兒，怎對解憂君動起手來了，成何體統？”齊歡今日總算得空前來瞧瞧，誰知進門便瞧見這景象，著實有些生氣。
    “不是。”齊青鬆開後，好似發現何不得了之事，對齊歡說道，“父親，小玘先前銀鬢變黑了。”
    “怎會，定是你無意將墨筆掃至老夫頭上，不慎染的。”
    齊歡走近去瞧另一邊，張玘並非滿頭白發，可先前卻有銀白發亮的鬢發。未曾想果真黑了一大截，已難尋全白之發，“當真黑了！”
    張玘仍不信，自己走到鏡前瞧，果真如此。除了銀鬢，胡須根部亦黑了。
    “小玘竟能返老還童。“
    “大驚小怪。”張玘說道，“新生的便是如此，到時便全白了。”
    齊歡說道：“可已無全白發。”
    “先前所生皆落，故難尋。無論如何，太子來此當是查皇孫課業，勿究此等無關緊要之事。”
    齊歡對他說道：“可我倒是想見先生年輕時容顏。”
    “從前怎到從前，如今便是如今。”
    那夜張玘做了個夢，老來多夢亦是尋常，記不清亦是尋常。可分明已是八月天，卻好似聞見淡淡的玉蘭香縈繞在鼻尖，久久未能散去。

    作者閑話：

    一個小提示，解憂君很討厭玉蘭香，所以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