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君臨天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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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言一生驍勇善戰,戰功赫赫,可惜英年早逝,連史官都歎惋不已。是以功績可及錦高祖超然,可惜天妒。
從皇陵回城路上,薛秋發現走在他身前的文簡逐漸躬下身去。本以為老先生守靈多日體力不支這才如此,便上前攙扶著他,才發現血已將他的白靴染紅。
“老先生。”薛秋速為他止血,可才知曉這刃上有劇毒,含淚問他,“為何如此?”
“這世上,已無人可為吾主。本想那一刻便隨他而去,可那是他的東宮,弄髒不得。”文簡看向東宮的方向,雙唇變得烏黑,七竅流血,呼吸漸弱下來,此時便是薛秋亦回天乏術,“阿秋,多謝!”他握住薛秋的手腕,皮肉已僵,那未掙出的笑便如此停住了。
得知薛秋已離去,齊歡追至錦天城外,方追上他的馬車。
“阿秋,欲去何處?”
“無顏見恩師,便打算遊曆四方,行醫贖罪。”
齊歡問他,“為何無顏見虯仙人?你救過那麼多將士性命,三軍稱你為神醫。”
薛秋笑問:“大哥哥可是在留我?”
“隻是不想如此不告而別。”
薛秋點了點頭,“我救了齊遠舒,在他身旁多年,大哥哥竟願來見我?”
齊歡遞給他自己的錢袋,“雖是身外物,但身上帶些,以備不時之需。”
薛秋並未推卻,接了過去,而後上前抱住了他,“多謝大哥哥。”很快他便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就此別過!”
“安好!”
從前愛意,如今盡成虧欠。
如若齊歡知曉齊裕是服了薛秋為他開的藥後才致幻發瘋的,他還會追來道別嗎?
馬車漸行漸遠,那個曾經哭鬧著要為他暖腿的小孩,那個下山尋他的阿秋,自此後,再未見過。
曄郡的雨,便是盼了多日,總算下了下來。
關於立儲之事,朝中自是又爭得個麵紅耳赤、天翻地覆。誰知齊歡此時卻在坐在曄郡屋內,聽著雨敲窗欞之聲。
“飲酒鼓瑟,以宴知己。”
老人家拿著一壺藥酒走了過來,齊歡接過那壺酒,打開聞了聞,香氣四溢,果真上品。倒入杯中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酸得他眉頭緊皺,打了個寒戰。
“這……能喝?”
“曄郡獨有,愛喝不喝。”
他們相認,也算是緣分。
齊歡從錦天城回來那日,這老先生便暈倒在他家院中,記不清來路,亦記不得歸處。
齊歡將他扶入屋內,請了大夫為他醫治。反正記不得歸處,比起住客棧,他索性在此住下。
每日用齊歡的文房四寶作畫,而後拿去市集賣。他去市集賣畫時,齊歡便去炎女碑。
他的畫,此次皆被一搶而空。畫工精湛、栩栩如生,倒也值得。從市集回來時,他便買些食物或酒,以作謝禮。
如此齊歡倒也習慣了,反正還有間客房無人居,便給他住。二人常一同聊兵法,聊些天下大事,有時說說星象,有時對弈,偶有意見不同時,剛爭過轉眼便好。齊歡漸覺得這忘年交,當真值得。
老頭什麼都不記得,遂尋了個姓,姓張,又想了個名,名玘。張玘二字,躍然紙上。
“為何姓張?”
“天之道,其尤張弓與?”老頭說道,“取了張字,無論張家之人接納與否,此張非彼張,不與之同宗。”
“那為何名玘?”
“不知,許是緣分,想到此字罷了!”
張玘雖是花甲之年,但絲毫未曾彎腰駝背,想來年輕時當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如今也不顯老,仍是氣宇軒昂。
“玘先生,其實我是皇子。”齊歡也未打算瞞著他。
張玘一聽,隻是點了點頭,“皇子如此,乃是江山之福。”
齊歡問他,“為何?”
“未曾視己之高於天下,往後當是以天下為己任之人,自是江山之福。”張玘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須,“倒是,緣何來北疆曄郡?莫非犯了過,被流放至此?”
“不瞞先生,您每日去市集賣畫,我便前往炎女碑問碑。”齊歡喝了口酒,“我的小玉,失於北荒大漠,唯有守在此,哪怕守的是白骨孤魂,我方能安心。”
“小玉,聽名便覺乃是傾國傾城之女。”
“非也。”齊歡說道,“他是男兒身。”
許是有些醉意,抑或齊歡本不在意旁人看法,脫口而出。
張玘竟也未覺多少驚詫,“敢問,緣何失之?”
“開初六年秋分,小玉助我祈雨於此。以其身,換得天下甘霖。”
張玘聽後搖了搖頭,“那你在此守什麼?聽你語氣,心中早已無望。既已絕望,久尋不見,莫非餘生皆在此,待個不歸人?”
“先生在說什麼?”齊歡有些慍怒。
“莫非老夫說錯了?”張玘對他說道,“你在此,無非因心中有疚。許是這故人不告而別,你知曉時為時已晚。可你莫再辜負他心意,他既然為你求得天下甘霖,又不告而別,當不是為了讓你在此虛度年華,而是想你繼續以天下為己任。否則,他為你換來的天下太平,又豈是值得?”
他說得有理,可忠言逆耳,齊歡不願再聽,摔了酒瓶便進屋了。
後第三道聖諭至,召齊歡回都。
“先生這是?”
齊歡與張玘有幾日未說話,二人皆在氣頭上,今日見張玘背著本就不多,所以顯得幹癟的行李,好似要離去,總算忍不住問了。
張玘並未答話。
“先生,我欲回都,先生可願隨我前往?”齊歡在他身後問道。
張玘總算停住了,“想通了?”
“嗯!”齊歡點了點頭。
“老夫早已收拾妥當,隻等王爺開這金口了。”
二人相視而笑,再無隔閡。